1932年,张学良赞助给刘长春8000大洋,让他去往洛杉矶参加奥运会,当刘长春漂洋过海坐了22天邮轮到了赛场后才发现,其他运动员穿的都是专业跑鞋,而自己只有皮质运动鞋。 上海黄浦江码头飘着细雨,一个穿旧西装的年轻人攥着船票和八千大洋发呆,他叫刘长春,兜里还塞着张学良亲笔写的纸条,上面“代表中华民族”几个字被雨水洇得发花。 这个出身辽宁农村的穷小子,从小光脚在田埂上跑,十四岁就在大连运动会上把一群穿胶鞋的城里孩子甩在身后,后来被老师送进东北大学,又在少帅办的华北运动会上跑出十秒八的纪录,才换来每月生活费和德国教练指导。 九一八炮声响起,日本人逼他披着伪满洲国的旗子去奥运会露脸,他连夜跑到北平摔话,说宁可光着脚也要扛中国旗。 现在,他穿着那双英国产皮鞋登上总统号邮轮,头等舱的镀金门把手亮得晃眼,他下意识用袖口擦了擦才敢推门。旧皮鞋在打蜡地板上直打滑,差点撞翻走廊里的瓷瓶,走廊里的外国乘客盯着他的鞋尖看,有金发小男孩伸手指,被母亲一把拽走。 海上漂了二十多天,晕船把他折腾得脸色发青,胃里最后一点米粥都吐光了。教练宋君复数着他凸出的肋骨,只好把原定每日冲刺三十组改成甲板慢走三圈。巨浪拍打舷窗的夜里,他总梦见东北大学的煤渣跑道,起跑时扬起的黑色烟尘,如今大概已经插上了太阳旗。 到了洛杉矶码头,闪光灯晃眼,记者抢着提问,他刚要开口,余光却被一抹寒光刺中,美国名将弯腰系鞋带,脚上钉鞋密得像獠牙。 他这才发现自己的皮鞋底已经磨出铜钱大的洞,露出发红的袜子,慌忙把右脚别到身后,引来一片哄笑。晚上他烫着起泡的脚泡脚,同屋的教练忽然摔了茶缸,原来组委会把项目报乱了,凭空多出根本没准备的四百米。 一九三二年八月的洛杉矶气温飙到三十九度,百米预赛起跑线前,两侧选手的跑鞋弹簧垫闪着冷光。 发令枪一响,厚底皮鞋像两块烙铁砸在跑道,前六十米他咬着牙跟在队伍中间,七十米后体力透支,被一圈圈钉鞋甩在身后,十秒八,小组第六。汗珠滴在红色跑道上,洇出一个歪歪扭扭的中国轮廓,看台上华侨挥着旗喊不丢人。 四天后两百米预赛,他选择保存体力,希望还能跑接力,却根本凑不齐四个中国人。回国前夜,奥组委送来一双阿迪达斯样品钉鞋,他穿上试了试,又默默放回盒子里,大了足足两号。 回到国内,经费断断续续,他干脆脱了鞋,在南京中央体育场光脚跑出十秒七,坐在看台上的外国顾问惊得摔了望远镜。赛后日本领事送来装满日元的信封,他转手捐给抗日联合会,说这钱该花在刀刃上。 很多年以后,大连一间旧仓库里翻出一个生锈铁盒,里面是洛杉矶奥运会的号码布,别针都锈成了红色。刘长春摸着上面那个醒目的“CHINA”两个字,对记者笑着说当年要是有双钉鞋就好了,话没说完又剧烈咳起来。 二〇〇八年北京奥运会开幕式,卷轴上闪过他的黑白影像,国家体育博物馆的恒温柜里,那双一九三二年的旧皮鞋静静躺着,鞋底破洞边缘依稀还能看出太平洋风浪磨出的痕迹。 人们记住的也许只是成绩上的“平平”,却很容易忘记,那是中国人在奥运百米跑道上的第一次亮相。从田埂上的赤脚少年,到漂洋过海穿着一双旧皮鞋站上世界舞台,他用脚步把“中国”两个字,踩在了世界的起跑线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