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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间故事:杀鸡之威

江南之地,河道纵横,倭寇之患尤甚。戚继光将军率领戚家军驻守台州,日夜操练,枕戈待旦,保一方安宁。军营之中,将士皆服戚将军

江南之地,河道纵横,倭寇之患尤甚。戚继光将军率领戚家军驻守台州,日夜操练,枕戈待旦,保一方安宁。军营之中,将士皆服戚将军治军严明、用兵如神,但私下里却也流传着一个公开的秘密:这位在战场上令倭寇闻风丧胆的将军,回到家中却是另一番光景。

戚夫人王氏,出身将门,自幼习武,熟读兵书,弓马娴熟。当年嫁给戚继光时,嫁妆里没有寻常女子的金银细软,而是一副精铁铠甲和一把祖传的宝刀。婚后不久,她便随夫从军,不仅打理家事,还常为戚继光出谋划策,分析军情,有时甚至亲自操练女兵,协助守城。军中将士私下都称她“王将军”,无人敢因其为女子而小觑。

戚继光虽敬重妻子的才干,但堂堂七尺男儿、三军统帅,却常被夫人“压制”,心中难免有些不自在。尤其是部下们偶尔投来的那种欲言又止的眼神,更让他如鲠在喉。

这日清晨,军营校场之上,戚继光正指导士兵练习鸳鸯阵。烈日当空,汗水浸透了将士们的战袍。休息时分,副将陈大成凑到戚继光身边,压低声音道:“将军,昨夜守城士兵看见您书房灯亮到三更,可是又在研究新阵法?”

戚继光擦了擦额头的汗,叹了口气:“非也。昨夜夫人翻阅兵书,对我在义乌募兵之事有些不同见解,与我讨论至深夜。”

陈大成和周围的几个将领交换了一下眼神,脸上都浮现出若有若无的笑意。游击将军王如龙心直口快,忍不住说道:“将军,您统领千军万马,在战场上令敌人胆寒,怎么回到家中就……末将失言了。”

戚继光面色微窘,却不好发作。这些将领都是随他出生入死的兄弟,说话自然少了许多顾忌。参军赵大河见状,连忙打圆场:“王将军此言差矣,戚夫人乃将门虎女,有勇有谋,军中谁人不敬?夫妻间相敬如宾,正是将军家风淳厚。”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反而让气氛更加微妙。陈大成低声笑道:“敬是一回事,惧又是另一回事了。将军,不是我说,咱们戚家军在战场上所向披靡,您这家中……是不是也该振振夫纲?”

众人一阵低笑。戚继光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心中五味杂陈。他知道部下们并无恶意,但这种玩笑听多了,难免让人难堪。他清了清嗓子,正色道:“休得胡言!练兵去!”

众人见将军有些着恼,这才散开。但王如龙临走前又凑过来,悄声道:“将军,其实这事简单。女人嘛,再厉害也是女人,您拿着宝剑往她面前一站,不用说话,气势上就赢了。”

戚继光瞪了他一眼:“胡闹!我岂能对夫人动刀兵?”

“不是真动手,就是吓唬吓唬,让她知道知道您也是上过战场、杀过敌的将军,不是面团捏的。”王如龙说罢,赶紧溜走了。

这话虽糙,却在戚继光心里埋下了种子。整日练兵,他心不在焉,脑海中反复思量:自己与王氏结婚十余载,确实从未在她面前展现过武将的威严。王氏固然才智过人,但自己好歹是朝廷命官、三军统帅,若真能在家里“振一振夫纲”,或许夫妻相处反而更加和睦?

午时过后,戚继光处理完军务,在营帐中踱步沉思。阳光透过帐布,在地上投下斑驳光影。他想起昨日与王氏讨论军务时,自己提出的一套新战术被妻子条分缕析地指出了三处漏洞,当时他虽点头称是,心中却颇不是滋味。又想起今早部下们的眼神和玩笑,心中那股无名火越烧越旺。

“罢了!今日就试他一试!”戚继光心一横,走到兵器架前,取下了自己的佩剑。这剑名为“镇倭”,是朝廷赏赐的宝剑,剑身寒光凛冽,曾随他征战多年,斩敌无数。他“唰”的一声拔出半截剑身,冷光映照着他犹豫的面容。

“将军,您这是?”卫兵看到戚继光提着剑往家走,疑惑地问道。

“无事,我回家一趟。”戚继光摆摆手,加快脚步朝家中走去。军营离他的住所不远,不过一里地,他却觉得这段路格外漫长。手中的剑越来越沉,心中的忐忑也越来越重。

不知不觉已到家门口。这是座简朴的院落,院中种着几棵梅树,正是王氏喜欢的花木。往常这时,王氏或在书房看书,或在院中练武。今日院中寂静,戚继光推门而入,只见正屋门扉虚掩。

他深吸一口气,握紧了剑柄,心中默念:“戚继光啊戚继光,你身经百战,面对千军万马尚且不惧,岂能在自家夫人面前畏缩?”这么一想,胆气稍壮,他大步走向正屋。

推开门,只见王氏侧卧在榻上,似乎正在午睡。她身穿一袭淡青色家常衣裙,乌黑的长发如瀑布般散在枕上,眉头微蹙,似乎梦中也在思索着什么。阳光透过窗棂洒在她脸上,平日里英气逼人的面容此刻显得柔和宁静。

戚继光站在门口,竟有些看呆了。他与王氏成婚多年,战场上并肩作战,书房里挑灯论兵,却很少有机会这样静静地看着她的睡颜。一瞬间,他几乎忘了自己提剑而来的目的,心中涌起一股柔情。

就在这时,王氏忽然睁开眼睛。那是一双清澈而锐利的眼睛,没有丝毫刚睡醒的朦胧,反而像是一直清醒着,只是在等待什么。

她的目光落在戚继光手中的剑上,眼神骤然变得凌厉:“元敬(戚继光字),你拿着宝剑想干什么?”

这一声质问,犹如平地惊雷,将戚继光从短暂的柔情中震醒。他浑身一哆嗦,手中的剑差点脱手,脑海中一片空白。王氏已经坐起身来,虽然未着戎装,但那股将门虎女的威严气势已扑面而来。戚继光甚至注意到,她的手已经悄悄移向榻边——那里通常放着她防身的短剑。

时间仿佛凝固了。戚继光额头渗出冷汗,他清楚地知道,若不能立刻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后果不堪设想。王氏不是寻常女子,她真的会动手,而且功夫不在自己之下。

急中生智,戚继光脱口而出:“我……我想给夫人杀只鸡吃!”

话音刚落,连他自己都愣住了。这是什么荒唐借口?但话已出口,无法收回。

王氏眯起眼睛,上下打量着他。戚继光感到那双眼睛仿佛能看透人心,手中的剑更加沉重了。他几乎能听到自己心跳如擂鼓。

半晌,王氏忽然笑了,但那笑容里没有丝毫暖意:“杀鸡就杀鸡,不要搞这么大阵势。知道的以为你是杀鸡,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要去杀倭寇呢。”

戚继光连忙点头:“是是是,夫人说的是。我……我这就去。”他如蒙大赦,转身就要往外走。

“等等。”王氏叫住他,“既然要杀鸡,就把剑留下吧。杀鸡焉用牛刀,厨房有菜刀。”

戚继光僵在原地,手中的剑给也不是,不给也不是。最终,他还是将剑放在门边的桌上,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房间。

走出屋外,他才发现自己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院中的老梅树在风中轻轻摇曳,仿佛也在嘲笑他的窘迫。他深吸了几口气,定了定神,这才想起自己刚才说了什么——要杀鸡。

“罢了,说都说了,总得做做样子。”戚继光苦笑摇头,朝厨房走去。

管家福伯正在厨房收拾,见戚继光进来,忙行礼道:“老爷,您怎么来厨房了?”

“我……我来杀只鸡。”戚继光有些尴尬地说。

福伯愣了愣,随即笑道:“老爷想吃鸡,吩咐一声就是,何必亲自来杀?我这就去抓。”

“不,我自己来。”戚继光摆摆手。他心想,既然已经在夫人面前夸下海口,总得亲手做做样子。

福伯虽觉奇怪,但还是从鸡笼里抓了只肥母鸡,拿来菜刀和碗。戚继光接过刀,看着那只咯咯叫的鸡,竟有些无从下手。他在战场上杀敌无数,可杀鸡这种事,却极少亲自做过。

犹豫间,王氏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元敬,需不需要我教你?”

戚继光回头,见王氏不知何时已站在厨房门口,双手抱胸,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她已经换上了一身劲装,头发也利落地束起,又恢复了平日英姿飒爽的模样。

“不、不用。”戚继光硬着头皮,抓起鸡,回忆着以前看人杀鸡的样子,手起刀落。毕竟是武将,手稳刀准,鸡血顺畅地流入碗中。

王氏走近,看了看:“手法还行,就是这鸡可惜了,正是下蛋的时候。”

戚继光不知该如何接话,只低头处理鸡毛。王氏也不再说话,就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厨房里只有水声和拔毛的声音,气氛微妙而尴尬。

许久,王氏忽然开口:“今日军营中,可是有人说了什么?”

戚继光手一抖,鸡差点掉到地上:“没、没有。”

“没有?”王氏挑了挑眉,“那你为何突然提剑回家,又说要杀鸡?”

戚继光语塞,他知道瞒不过聪慧的妻子,只得将白天军营里的事简单说了一遍,当然略去了自己内心那些复杂的心思。

王氏听罢,沉默片刻,忽然轻声笑了起来,不是刚才那种冷笑,而是真正的、轻松的笑声:“就为这个?元敬啊元敬,你我夫妻十余载,我在你心中就是那般不讲理的人吗?”

戚继光抬头,见王氏眼中已无凌厉之色,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温和的无奈。他心头一松,也笑了:“是我愚钝了。”

王氏走到他身边,接过他手中处理了一半的鸡:“我来吧,你去洗手。咱们今日就好好吃顿鸡。”

戚继光洗了手,却未离开,就站在一旁看着王氏熟练地处理鸡肉。她的动作干净利落,不像大家闺秀,倒像常年操持家务的妇人。戚继光忽然想起,这些年来,王氏随自己辗转各地,既要帮他处理军务,又要操持家务,还要教导子女,从未有过怨言。

“夫人,”他忽然开口,“这些年辛苦你了。”

王氏手中动作顿了顿,没有回头,声音却柔和了许多:“你我夫妻,何必说这些。你在外带兵打仗,保家卫国,我在家中做些分内之事,谈不上辛苦。”

“不,”戚继光认真地说,“我知道不容易。倭寇凶残,战事吃紧,我常常数月不归,家中一切全靠你打理。你本是将门之女,若嫁与寻常人家,或许能过得更加安逸。”

王氏终于转过身来,直视他的眼睛:“元敬,你错了。我嫁给你,不是要过安逸日子。我从小习武读兵书,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为国效力。嫁与你,能与你并肩作战,能亲眼看到倭寇被驱逐,能守护这一方百姓安宁,这才是我想要的。”

她顿了顿,继续说道:“至于家中谁听谁的,外人怎么看,那都是小事。你敬我,我敬你,遇事商量着办,这才是夫妻相处之道。何必在乎那些虚名?”

戚继光心中震动,久久说不出话来。他看着妻子在灶台前忙碌的身影,忽然明白了许多。这些年来,自己总觉得在妻子面前失了男子气概,却从未想过,真正的男子气概不是在家中称王称霸,而是能够欣赏并尊重妻子的才干,能够与她并肩而立,共同面对风雨。

傍晚时分,一锅香喷喷的鸡汤炖好了。王氏还炒了两个小菜,烫了一壶酒。夫妻二人对坐而食,气氛比往常更加融洽。

“夫人,”戚继光举杯,“我敬你一杯。今日之事,是我糊涂了。”

王氏与他碰杯,一饮而尽:“过去的事不提了。倒是你,明日还要练兵,少喝些。”

“是,听夫人的。”戚继光笑道,这次说得真心实意。

正吃着,门外传来卫兵的声音:“将军,陈副将和王游击求见,说有军情禀报。”

戚继光皱了皱眉:“让他们进来吧。”

陈大成和王如龙一前一后走进来,见戚继光夫妇正在吃饭,都有些局促。尤其是看到桌上的鸡汤,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嘴角都有压抑不住的笑意。

“何事?”戚继光问道。

陈大成忙正色道:“禀将军,探子来报,有一小股倭寇在三十里外的海岸出现,劫掠渔村后逃往海上。是否追击,请将军定夺。”

戚继光放下筷子,沉吟片刻:“小股倭寇,劫掠即走,可能是试探。加强海岸巡逻,但不必大动干戈追击,恐中调虎离山之计。”

“是!”陈大成应道,却又忍不住瞥了那锅鸡汤一眼。

王氏忽然开口:“陈副将,王游击,你们来得正好。今日将军亲自杀了鸡,炖了汤,一起喝一碗吧。”

两人连连摆手:“不敢不敢,夫人和将军用饭,我们就不打扰了。”

“坐下吧。”王氏语气温和却不容拒绝,“正好我也想听听军中的情况。”

两人只得坐下。王氏亲自为他们盛了汤,状似无意地问:“听说今日校场上,你们和将军开了些玩笑?”

陈大成和王如龙脸色一变,手中的汤碗差点打翻。

戚继光忙道:“夫人,不过是些无伤大雅的玩笑,不必当真。”

王氏笑了笑:“我自然知道是玩笑。不过,我也想告诉二位将军,戚家军之所以能战无不胜,不仅是因为将军治军有方,也是因为上下同心,不分彼此。这家中也是如此,我与将军,虽有意见不同之时,但始终同心同德,共同进退。你们说是不是?”

“是是是,夫人说得极是!”两人连忙点头。

“既如此,日后就不要再开那些玩笑了。将军在外带兵,需要有威严;我在家中辅佐,也需要有体面。夫妻和睦,家宅安宁,将军才能专心军务,保境安民。这个道理,你们可明白?”

“明白!明白!”两人冷汗都下来了。

“好了,喝汤吧,凉了就不好喝了。”王氏又恢复了温和的语气。

两人匆匆喝完汤,告退离去。走出戚家院子,王如龙才抹了把汗:“我的天,戚夫人这气势,比将军还吓人。”

陈大成苦笑:“现在你知道将军为何‘惧内’了吧?那不是怕,那是敬,是明智。这样的夫人,别说将军,就是我见了也敬畏三分。”

屋内,戚继光看着王氏,眼中满是钦佩:“夫人刚才那番话,说得真好。”

王氏为他夹了块鸡肉:“我只是说实话罢了。来,多吃点,今日你也受惊了。”

夫妻二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夜深了,戚继光在书房研究海防图,王氏在一旁翻阅兵书。烛火跳跃,映照着两人专注的面容。

“夫人,你看这里,”戚继光指着地图,“如果在这里增设一座炮台,与现有防区形成犄角之势,倭寇来犯时便可交叉火力覆盖。”

王氏凑近看了看,思索片刻:“想法是好的,但此处地势较低,雨季易积水,火炮搬运和维护都不便。不如往东移半里,虽然射程稍短,但地势高,视野开阔,且靠近水源,便于守卫。”

戚继光仔细琢磨,点头称是:“还是夫人考虑周全。”

窗外明月高悬,将清辉洒满庭院。戚继光忽然想起多年前,他们新婚不久,也是在这样一个夜晚,两人第一次彻夜讨论抗倭之策。那时他就知道,自己娶的不是寻常女子,而是能与他并肩作战的知己。

“夫人,”他轻声说,“有你在身边,是我戚继光此生之幸。”

王氏抬头,眼中映着烛光:“我也是。”

从那天起,军营中再无人拿戚继光“惧内”之事开玩笑。而戚家军中却多了一个传说:戚将军与夫人情深义重,夫妻同心,乃是戚家军战无不胜的秘诀之一。连倭寇中都流传,要想打败戚继光,先得问过他那位“王将军”同不同意。

岁月流转,戚继光与王氏携手抗倭,屡建奇功。他们之间的故事,也成了后世传颂的佳话——不是关于谁怕谁,而是关于相互尊重、并肩作战的夫妻之情。而那场“杀鸡之威”的趣事,则成了这个传奇中最生动的一笔,让人在严肃的历史中,看到了一抹温暖的人间烟火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