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网上看到一段话:“为什么老人尿床会被嫌弃，小孩尿床却没人嫌弃”。

我发现，我没办法像照顾孩子一样，照顾我妈。

最近我妈去医院做了个结石手术。

从手术室出来，躺在病床上，等麻药散去，医生嘱咐可以给她喝水，喝水没反胃的话才能进食。

从早上9点进手术室，中午12点手术室出来后一直平躺在床上，不能睡觉。没一会儿看我妈要睡着，我赶紧叫醒她。一直撑到下午6点之后，医生说可以喝水了。

我用杯子接了一杯水，拿出勺子，一勺一勺喂到她嘴里。喝完水看她没有反应，我给我妈弄了个肉沫烫饭。

我妈上下牙都是假牙，手术时全部取了下来，准备给她喂饭的时候，从包里拿出假牙戴上，因为饭很烫，我像平时给我们家小家伙喂饭一样，从碗里舀了一勺饭捏在手里，那一瞬间，我愣了一下，我在纠结到底要不要对着嘴巴吹一下，我表现得很不自然。

犹豫几秒之后，我还是吹冷了再递到妈妈嘴边。妈妈张开嘴，我把勺子往嘴巴里递。

第一勺饭递过去，她嘴角没合上，汤顺着下巴滴在衣领上，我手忙脚乱地去擦，两人都僵着，没有半分我喂小家伙时的从容。

可是我妈躺床上，使不起劲，撑不起来，手上插着输液管，不敢乱动。

我虽然也很不自然，还是反反复复劝说我妈，一勺一勺把饭递到她嘴里，重复了几遍之后，我两配合得稍微看起来自然一点，不像第一勺第二勺一样，要么嘴巴没吃完的汤顺着嘴角淌下来滴在衣服上，要么总是掉几颗饭在衣领上。

好在重复几遍之后，最终配合默契，吃了一半，我妈说吃好了，我明显看着她还是想要再吃的，我心想她可能觉得我这么喂她，她太难受了吧，最终还是把剩下的饭放在一边。

时间过去了半小时，让我难受的事发生了。

吃完饭的半小时后，我躺在旁边一张病床上刷手机，我妈说她想吐，让我给她递纸巾。还没等我把纸巾递到她嘴边，哇的一下，已经把枕头和衣领吐湿了。

我赶紧用纸巾帮她擦干净，还没来得及擦完，又开始吐。

使不起劲的原因，她只能稍微把头扭一下，我害怕抢着她，赶紧扯了纸巾，双手对着嘴巴给她接住。她反胃太严重了，接连吐了5次，第三次的时候，直接连嘴里的假牙都吐了出来。

我看到假牙从嘴里吐出来，着急忙慌的也没顾得上，一边给她擦吐出来落在枕头和衣领上的呕吐物，一边时刻准备着接住从嘴里又吐出来的东西。

折腾了好几分钟，终于消停了。

看到我满手沾得到处都是，那一瞬间我好嫌弃，差点没给我整吐出来。

我妈盯着我看，估计是看到我那嫌弃的表情，她又难受又想笑。

洗了手，把我妈衣服擦干净，枕头换了之后，回过头去找假牙。

我蹲在垃圾桶旁边，把开始扔的纸巾一张一张从垃圾桶里面拿出来，快见底了才最终找到假牙。此时我已经憋不住了，赶紧冲进卫生间里，干呕了好几次。

晚上我姐来了，我抽空回了趟家，因为家里的小家伙发烧了。

喂他吃完退烧药，抱着他在房间里游来游去。突然给我整了个好事。

一连串的屁不停，媳妇说他拉肚子了。把他放床上，裤子已经被拉稀打湿，刚换好尿不湿，把身上擦干净，换上干净的衣服。我刚把他抱起来坐在床边，好家伙，哇哇哇的吐了。

吐我满手，满床，满枕头，到处都是。比刚给我妈处理的那些还多得多。我又跟媳妇一起，折腾半天，重新换了干净的衣服。

我忍不住跟媳妇吐槽，今天快被他奶奶跟他弄得反胃了。

收拾完小家伙，我又回医院了。躺在医院病床上，我回想今天发生的事，挺感慨的。

当小家伙吐我满身都是的时候，我不会嫌弃他，我只是担心他不舒服，担心他难受。

可换作我妈，我做不到啥也不在乎。

给我妈喂水，喂饭，她吐了给她收拾，每一件小事，我干起来都没有那么的义无反顾。

我会心里想要不要这样子做，我需要做心里建设，我会从内心排斥做这些事。

想起照顾我妈手术做的这些事，加上当时内心的所思所想，以及反应。

我有些难受，我没办法像照顾我的孩子一样照顾我妈，我做不到倾尽所有，义无反顾，不犹豫和纠结，甚至我会排斥和嫌弃。

我突然很愧疚，我能坦然接住孩子的呕吐物，却对生我养我的妈妈，藏着一丝本能的排斥。不是嫌她脏，是嫌这画面太刺眼，刺得我不敢承认，那个曾为我遮风挡雨的人，如今真的老了。

原来，我们对孩子的义无反顾，是因为看着他长大，满心都是期待；而对父母的犹豫纠结，是因为看着她变老，满心都是恐慌。

我不是做不到像照顾孩子一样照顾她，只是我还没学会，接纳那个不再强大的母亲，也没原谅自己，这份反哺来得太晚，太笨拙。

那天夜里，我看着母亲熟睡的脸，突然懂了，不是我不够爱她，而是我习惯了她为我付出，却忘了如何笨拙地为她付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