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行路，多有巧

文/周予桐

我爷爷周长行，是个倔老头，也是个帅老头。从当兵时候的照片到现在一头白发，都是威风凛凛的。1949年我爷爷出生，我崇拜他，甚至能因为这个出生的年份，后来我想，这或许是爱屋及乌吧！

老头开始没啥文化，生在农村，家里也穷，初中毕业，去当了兵，却因为写得一手好文章，把我们一家子带出来了。托他的福，我生在好医院，出来就住在市里，他受过的苦我一天都没受过。看别人都带一辈子没出过村的爷爷奶奶去看天安门，我又自豪我爷厉害，又心疼他这一辈子辗转奔波见过的东西太多，至今没跟着我享点福，见点稀罕物。

他转业回来，进了电视台，从没闲过。我出生的时候，我爷正紧赶慢赶地要出发忙去呢，听到我出来了，又紧赶慢赶地回来，见了胖乎乎的我第一面，给我起了个名字叫多巧，后来觉得稍微草率了点儿，取了个意为家里来了个凤凰的名字，我对这个真正的名字特别满意，感觉挺大气。小时候嫌弃多巧这名字土，跟几个交心的朋友说过，我还不让人家这么叫我。这长大了感觉，那应该是我爷爷激动得不行了，啥都忘了，就觉得在他东奔西走马上又要出发的时候来了个惊喜，多巧啊，多巧啊。若是我以后功成名就了，我会在这一段后加上一句话，要不是这么巧来了你家，我咋也成不了凤凰啊。

我爷爷最喜闻乐道的事就是我小时候，我自己都不记得的事，这么多年我都会背了。小时候我闹腾，晚上不睡觉，给我讲小雪人的故事；还有我们一家出去玩，我还坐在婴儿车里，我爷抬着我的婴儿车上楼梯下楼梯，这些说多久都说不完。还有他最爱讲的，最能证明我俩最亲的一件事，我一两个月的时候和他分别了几天，再见面时我眼泪汪汪地扑进他怀里。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那么喜欢这些事，可能是因为长大了老犯浑惹他生气，其实小时候也惹过，我只记得一次。那时候上幼儿园，我爷接我回家，我从小就不爱动，就懒，那天我爷非要拉我走回家远点的那条道，我说我讨厌你！有些话太重了，在太轻的年纪里说出来就会砸碎些什么。他说：怎么能讨厌爷爷呢？是啊，怎么能讨厌爷爷呢。

我爷赶时髦，其实是喜欢我，他喜欢让我带他买衣服，哪怕很幼稚，他都很喜欢。前两年以为是赶时髦，后来我大点了，挑了些符合他年纪的衣服，他还是很喜欢。甚至我给他买包花生米，他都能在不同的饭桌上提好几次。我知道他是喜欢我，不管和谁吵架，我一哄就好了，很给我面子。前几年他和我奶奶吵嘴，我哄的特别快。那次我又犯浑，从大学放假回家了没先看他去，他说了我一顿还把他自己气哭了，我也气哭了。我爷老说，我的性格最像他。这可说对了，简直一模一样，他从三楼哭我从六楼哭，回去我给发信息，老头给我面子，哄好了。后来再回去，我都放下东西就直奔我爷工作室，我能看出来，才算拔了他心里这根刺。

我的性格最像他，所以他说我是他的接班人。我爷写一手好文章，就想让我也在这方面优秀点儿，很能理解。但是小时候的我特不争气，小学留作业让写日记作文，我都拖到周日晚上边哭边写，大人在客厅吃晚饭，我在屋里边嚎边写。好歹后来稍微出息点了，写过几篇高分作文让他高兴高兴，要不然我爷该绝望了。

我不是个好小孩，我不爱整日看书写作，我挺爱玩手机。最近老在抖音刷到别人用白描写自己亲人，我手痒痒，但不好意思写。我敬佩那种能把亲情之爱大大方方说出口的人，我在家庭关系里脸皮很薄，小时候说过讨厌我爷，但是没说过爱他。抖音上那些作品看到最后我发现，出现在文字里的那些亲人大都过世了，这些话是用来纪念和追忆，哦，原来是这样说出口。

这是我第一次用白描这个手法，他看了肯定高兴，而且我平时写作文爱想方设法说废话凑字数，这一写起他来，不知不觉写了这得一千字。如果这篇文章要有题目的话，就叫“长行路，多有巧”，这次我还记着起题目了，不用催，我看别人写的白描都没加题目，但我也先起好。我不想等到天人两隔时，我爷最爱看我的文字了，等着看不到了还有什么用呢。

小时候老师讲白描，说你们现在的年龄写不出来，等以后自然而然就会写了。爷爷，我会写了，但你也不一定很高兴吧，毕竟我写的时候，也在流泪呢！

（写于2025年12月5日。笔者为大学一年级学生。插图照片：笔者与爷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