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不知道,你妈寄来的包裹里会有什么东西?”
林晓薇的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
王磊头也不抬地刷着手机,随口应道。
“还能有什么稀奇东西?”
“无非是些乡下常见的干货,或者她攒下来的、款式早就过时的旧衣服罢了。”
“但如果,是一床崭新崭新的、足足有10斤重的棉花被呢?”
林晓薇转过头看着丈夫,她试图从他脸上捕捉到一丝和自己同样的惊讶。
王磊终于从手机屏幕上移开视线,眉头微微挑起。
“10斤重的新被子?那不是挺好的吗?”
“说明妈心里惦记着你,怕你们娘俩冻着。”
“好?”
林晓薇的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些。
“可咱们儿子小宇盖了这被子之后,这几天晚上总是睡不安稳,一个劲儿地喊冷。”
“你说这事儿怪不怪?”
01
深秋的风已经很有几分凌厉,刮在脸上带着明显的寒意。
林晓薇正盘算着要给刚满六岁的儿子小宇换一床更厚实的冬被。
一个硕大且沉重的包裹就在这个时候,从遥远的农村老家寄到了城里。
快递员费了不小的力气才把包裹搬上楼,放下时额头上都见了汗。
“姐,您家这买的啥好东西?可真够沉的!”
他抹了把额头,又补充道。
“我干这行也好几年了,头一回见到这么压手的棉被,掂量着少说也有十斤!”
林晓薇笑着道了谢,心里却不由得泛起了嘀咕。
十斤重的新棉花被,光是材料和手工费就不是个小数目。
这实在不符合婆婆一贯节俭到近乎吝啬的作风。
晚上,王磊下班回到家,看到床上那床铺开的、印着大朵大朵鲜艳牡丹花的新棉被。
他的表情瞬间变得有些复杂。
他走过去,用手掌细细地抚摸着厚实的被面。
沉默了好一会儿,他才用一种听不出是喜是忧的、略显沉重的语气缓缓说道。
“妈她……这次倒是真舍得。”
林晓薇当时并未深想,只以为丈夫是心疼母亲花了这笔“冤枉钱”。
她把被子抱到阳台上,让秋日的太阳足足晒了一整天。
晚上便满怀欢喜地给儿子小宇铺上了。
“小宇快看,奶奶特意给你做的新被子,又软和又暖和!”
小宇也很开心,钻进被子里滚来滚去。
然而,这床看似充满了长辈疼爱的棉被,从盖上的第一个夜晚开始,就透出一种让人说不清、道不明的古怪。
02
那天睡到半夜,林晓薇被儿子房间里传来的哭声惊醒。
她急忙起身过去。
只见小宇正坐在床上,用力揉着眼睛,小嘴委屈地撇着,眼看就要大哭出来。
“怎么了宝贝?是不是做噩梦了?”
小宇伸出小手指着那床新被子,带着哭腔说。
“妈妈,这个被子不舒服,硬硬的,好像有东西扎我。”
林晓薇伸手仔细摸了摸被面。
被子明明蓬松柔软,里面的棉花絮得也很均匀,根本感觉不到任何能扎人的东西。
她只当是孩子睡迷糊了,或者还没适应新被子的触感。
于是抱着他轻声哄了半天,小宇才勉强重新睡着。
到了第二天晚上,林晓薇特意给这床新被子套上了小宇最喜欢的那个印着小汽车的卡通被套。
“好啦,现在有小汽车保护我们小宇,肯定不扎人了,对不对?”
小宇点了点头,乖乖地钻进了被窝。
可是没过多久,他的叫喊声又从房间里传了出来。
“妈妈!我好冷!”
林晓薇走进房间一摸,孩子的手脚果然一片冰凉。
她把空调温度调高了些,又仔细地把被角都掖好。
“盖着这么厚的被子,怎么会冷呢?是不是又不老实,把被子踢开了?”
小宇把身子蜷缩起来,小小的身体似乎在微微发抖,声音也带着颤。
“我没有踢被子……”
“可是盖着它,就像什么都没盖一样,身上一直冒寒气……”
林晓薇心里充满了疑惑。
十斤重的棉被,保暖效果应该非常好才对,怎么可能不暖和?
她把手伸进小宇的被窝里探了探。
被窝里面明明是温热的,并没有什么异常。
她猜测孩子可能是晚上吃了什么不消化的东西,身体不太舒服。
所以也没有特别往心里去。
结果到了第三天,小宇就真的发起了高烧。
体温计显示三十八度六,小脸烧得红扑扑的,整个人都蔫蔫的,没什么精神。
林晓薇只好向公司请了假,留在家里照顾他。
小宇昏昏沉沉地睡着,嘴里不时嘟囔着一些含糊不清的梦话。
林晓薇俯下身,耳朵凑近他的嘴唇,才勉强听清了几个断续的词语。
“被子……里面有东西……在动……”
一股寒意瞬间从林晓薇的后脊梁窜了上来。
她猛地回头,目光紧紧盯住那床静静铺在床上的、红得有些刺眼的牡丹花棉被。
午后的阳光透过窗户照在缎面上,反射出艳丽却又有些诡异的光泽。
她走过去,用力在被子各个部位按了按、拍了拍。
被子依然是那么厚实、沉重。
除了那份异于寻常的压手感之外,温度和触感都再正常不过。
一个六岁的孩子,为什么会独独对这床新被子产生如此强烈的抵触和恐惧?
这床看似普通的被子里,究竟隐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家里的气氛,因为这床被子的存在,而悄然变得压抑和微妙起来。
03
林晓薇将孩子生病的情况以及他说的那些奇怪的梦话,都原原本本地告诉了王磊。
她本以为丈夫会和自己一样,对这床被子产生怀疑和担忧。
然而,王磊的反应却完全出乎她的意料。
他只是微微皱了下眉头,随即态度坚决地表示,等小宇病好之后,必须继续盖这床被子。
“小孩子说的胡话,怎么能当真?”
“被子里面怎么会有东西动,肯定是发烧说胡话。”
他的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肯定。
“这是奶奶的一片心意,专门给小宇做的,怎么能因为孩子一两句话就不盖了?”
林晓薇有些生气地反驳。
“可小宇盖了这被子就是不舒服,现在都发烧了,这难道是巧合吗?”
王磊沉默了片刻,语气稍微缓和了一些,但立场并未改变。
“可能就是赶巧了,小孩子抵抗力弱,容易生病。”
“等他病好了,再盖盖习惯就好了,新被子总要有个适应过程。”
与此同时,婆婆从老家打来的电话,也变得异常频繁起来。
她几乎每天都会打来电话。
而每次通话,最终总会绕到那床被子上。
“小宇盖那床新被子了吗?还习惯不习惯?”
婆婆的语气里,总是透着一股非同寻常的焦急和过度关切。
林晓薇怕老人家担心,只好含糊地回答说盖了,孩子挺喜欢的。
电话那头的婆婆听到这样的回答,仿佛总是能长长地松一口气。
连声说着。
“那就好,那就好……”
“一定要让他盖,千万要让他盖啊,记住了吗?”
她反反复复地叮嘱着。
那种执拗的劲头,不像是在关心孙子的冷暖,反倒像是在完成某项至关重要的任务。
林晓薇心中的疑团越来越大,像滚雪球一样沉重。
等小宇的高烧退去,病情稍有好转后,她实在不忍心再让孩子受罪。
便悄悄把那床被子从床上撤了下来,塞进了客厅储物柜的最深处。
没想到王磊发现被子被收起来之后,竟然罕见地对她发了脾气。
“你为什么把被子收起来?!”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明显的怒意。
林晓薇也毫不退让。
“我说过了,小宇盖着它就是不舒服!”
“不舒服也得盖!”
“你别在这瞎折腾!”
“我妈亲手做的被子,能有什么问题!”
王磊的眼睛里甚至泛起了一些红血丝。
这是他们结婚七年来,他第一次因为婆婆的事情,对她如此大声地吼叫。
林晓薇被他吼得愣住了,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如何回应。
两人之间的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冷战,就这样拉开了序幕。
家里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04
几天后的一个下午,住在对门的李阿姨过来串门,顺便送些自己做的点心。
她一进门,目光就被林晓薇从柜子里拿出来,正搭在阳台晾衣架上通风的棉被吸引住了。
李阿姨脸上原本挂着的笑容,在看到被面上那大红大绿的牡丹花图案时,明显地僵硬了一下。
她走近几步,伸手拎起被角掂了掂分量。
脸色瞬间变得更加难看。
她一把将林晓薇拉到客厅角落,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地问。
“晓薇啊,这床被子……是谁给你们的?”
林晓薇如实相告。
“是我婆婆,从农村老家寄过来的。”
李阿姨的眼神开始躲闪起来,嘴唇嚅动了几下,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这被子……它……”
她吞吞吐吐,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
“李阿姨,这被子是有什么问题吗?您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林晓薇急切地追问道,心脏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跳动。
李阿姨犹豫挣扎了半天,最后像是下定了决心。
凑到林晓薇耳边,用几乎微不可闻的气音说道。
“这被子的花色,还有这个沉得吓人的分量,实在是太像……太像我们老家那边,给那种人准备的‘寿被’了……”
“寿被?”
林晓薇心里咯噔一下,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头顶。
“什么是寿被?”
李阿姨连忙摆手,脸上露出忌讳莫深的表情,眼神里充满了恐惧。
“哎呀,你别问那么细了,不吉利,不吉利!”
“都是我多嘴,你就当没听见,千万别往心里去。”
无论林晓薇再怎么追问,李阿姨都紧闭着嘴,不肯再多说一个字。
临走的时候,她站在门口,又回头意味深长地看了林晓薇一眼。
语重心长地补充了一句。
“晓薇啊,听阿姨一句劝。”
“有些老一辈传下来的老规矩,咱们可以不信,但也不能完全不放在心上。”
“小孩子家家的,身子骨弱,魂魄也轻,最是金贵,也最是容易招惹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你可得多上心啊。”
李阿姨这番意有所指的话,像一块巨石投入林晓薇本就波澜起伏的心湖,激起了惊涛骇浪。
那股冰冷的寒意,再次从她的脚底板升起,迅速蔓延至全身的每一寸肌肤。
她决定,不能再这样被动地猜测和等待下去了。
她必须自己动手,弄清楚这床被子背后隐藏的真相。
05
林晓薇开始行动了。
她首先打了个电话给婆婆老家隔壁关系还算不错的邻居张婶。
在拉了一阵家常后,她装作不经意地问起婆婆最近的状况。
张婶在电话那头压低了声音说。
“你婆婆啊,最近这阵子是有点怪怪的。”
“也不怎么出门跟人唠嗑了,就总是独自一人往村后头那座早就荒废了不知道多少年的山神庙跑,神神秘秘的。”
“也不知道一天到晚去捣鼓些啥。”
荒废的山神庙?
林晓薇的心猛地往下一沉。
紧接着,她又给远嫁到外地的小姑子,也就是王磊的妹妹王娟打去了电话。
电话刚一接通,没等林晓薇开口,王娟就语气紧张地抢先问道。
“嫂子,是不是妈又寄什么东西到你们那儿了?”
林晓薇心里一惊,强作镇定地问。
“你怎么会这么问?”
王娟在电话那头支支吾吾了半天,才仿佛下定了决心般说道。
“我……我上个月回老家的时候,看见妈在院子里做一床新被子。”
“整个人神神叨叨的,嘴里还一直念念有词,说的都是些听不懂的怪话。”
“我问她这是给谁做的,她也不肯明说,只含糊地说是要给她大孙子一个惊喜。”
“可我看着总觉得哪里不对劲,那气氛怪瘆人的,我还劝了她几句,让她别搞这些有的没的。”
“嫂子,我跟你说,妈她……她最近这半年精神头好像不太对劲,有点疑神疑鬼的。”
“她说的话、做的事,你们也别太当真了。”
挂了电话,林晓薇的心彻底沉入了谷底。
连小姑子都觉得婆婆的行为诡异。
那这床被子,绝对不可能只是一床普通的新棉被那么简单了。
它背后一定隐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一个大胆的念头在林晓薇脑中形成。
她趁着王磊上班不在家,几乎把整个家翻了个底朝天。
终于,在书房那个王磊平时总是上着锁的抽屉暗格里,她找到了一叠婆婆最近半年陆续寄来的信。
信纸上的字迹歪歪扭扭,却透着一股强烈的迫切和焦虑。
每一封信的内容,都反反复复、不厌其烦地提到那床被子。
“……儿啊,这是最后的机会了,说什么也得让小宇盖上……”
“……一定要赶在入冬前,第一场雪落下之前,让他感受到……”
“……妈知道这样做事对不住晓薇,可咱们家也是被逼得没办法了,只能走这一步了……”
林晓薇越看越是心惊肉跳。
这些语句,根本不像是一个慈爱的奶奶对孙子的寻常关爱。
字里行间透出的,更像是在进行某种古老而诡异的仪式!
她再次走进卧室,从柜子深处拿出那床被子,凑近了仔细地闻。
除了棉布和棉花本身的味道,确实还隐隐夹杂着一股难以形容的、类似陈年草药和香烛混合在一起的、带着霉味的古怪气息。
更让她毛骨悚然的是,当夜深人静,万籁俱寂之时。
她屏住呼吸,将耳朵紧紧贴在被面上。
似乎真的能听到被子内部传来一阵极其细微的、若有若无的,像是很多小虫子在轻轻爬动,又像是干燥的沙子缓缓流动的“沙沙”声……
06
就在林晓薇被自己的发现吓得心神不宁之际,小宇的病情突然急转直下。
他再次发起了高烧,体温比上次更高。
而且开始在最深的夜里惊醒,指着空荡荡的房间角落,发出惊恐至极的尖叫和哭喊。
“妈妈!有眼睛!黑色的眼睛!在被子里!它们一直在看我!”
他吓得浑身剧烈发抖,小小的身体蜷缩成一团。
死活再也不肯踏进自己的房间半步。
林晓薇心痛如绞,连夜带着儿子赶往市里最好的儿童医院挂急诊。
经验丰富的儿科主任在给小宇做了全面而细致的检查后,排除了所有已知的生理性疾病因素。
最后给出的诊断结论是,孩子很可能受到了某种强烈的、持续性的精神刺激或严重惊吓。
这导致了免疫系统功能紊乱和高烧不退。
医生表情严肃地建议林晓薇。
“目前,最好把他近期接触到的所有新的、不熟悉的物品,比如新玩具、新衣服、新的床上用品等等,都暂时移开。”
“给他创造一个他完全熟悉、绝对有安全感的环境,这对稳定他的情绪和恢复健康至关重要。”
医生的这番话,成了压垮林晓薇理智的最后一根稻草。
回到家,看着儿子因为恐惧和病痛而憔悴的小脸。
她积压了许久的愤怒、恐惧和委屈终于彻底爆发了。
她冲进客厅,一把拉开储物柜的门。
粗暴地将那床被子从最里面拖了出来,决心立刻把它扔到楼下的垃圾站去。
“我受够了!我不管这被子里到底有什么鬼名堂!”
“我今天一定要把它扔了!我一分钟都不想再看到它!”
王磊见状,像一头发怒的狮子般冲了过来。
用身体死死护住那床被子,双眼通红地瞪着林晓薇,嘶吼道。
“不准扔!我说了不准扔!你听见没有!”
压抑了太久的两人,此刻都失去了理智。
像两只被困在笼中的野兽,激烈地争吵起来。
将这些日子积攒的所有不满、猜疑和委屈,都通过怒吼宣泄出来。
在情绪最激动的时候,王磊似乎说漏了嘴。
“你懂什么!你什么都不知道!”
“这床被子关系到我们老王家的……”
他的话说到一半,像是突然被什么东西卡住了喉咙,猛地刹住了车。
后面最关键的几个字被他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关系到什么?!”
林晓薇一步踏前,死死盯住丈夫因为激动而扭曲的脸。
“你说清楚!关系到你们老王家的什么?!”
“是香火?是运势?还是别的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王磊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嘴唇剧烈地哆嗦着,眼神躲闪。
却是一个字也再不肯多说。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僵持时刻,客厅茶几上的固定电话,突然尖锐地、急促地响了起来。
打破了几乎要凝固的空气。
是婆婆打来的。
王磊深吸一口气,走过去接起电话。
听筒里立刻传出了婆婆那带着哭腔的、惊慌失措到了极点的声音。
尖锐得甚至连站在几步之外的林晓薇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儿子啊!不好了!”
“我刚才心口一阵绞着疼,右边眼皮也跳得厉害!”
“你……你媳妇是不是……是不是要对那床被子下狠手啊?!”
“你快拦住她!千万要拦住她!”
“绝对不能让她用剪刀把被子剪开!绝对不能看里面的东西啊!”
“看了就全完了!!”
婆婆的声音因为极度的恐惧而变了调,像是指甲刮过玻璃,刺耳又骇人。
07
夜,已经深得如同化不开的浓墨。
丈夫王磊被公司一个突如其来的紧急电话叫走去加班了。
他沉重的脚步声渐渐消失在楼道尽头。
随着防盗门“咔哒”一声落锁,偌大的房子里仿佛就只剩下了林晓薇和躺在床上、因高烧而双颊通红、意识昏沉的儿子。
小宇睡得极不安稳,呼吸急促而滚烫。
小小的眉头紧紧锁着,像是在承受巨大的痛苦。
他的小手时不时地在空中无力地抓挠几下。
仿佛想要驱赶什么看不见的可怕东西。
嘴里依旧断断续续地、含糊不清地重复着那些让林晓薇心碎又胆寒的呓语。
“冷……好冷……”
“走开……黑色的……不要看我……”
林晓薇坐在床边,用温水浸湿的毛巾,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地擦拭着儿子滚烫的额头和脖颈。
看着孩子痛苦不堪的模样,她的心像是被放在烧红的铁板上炙烤,疼得几乎要窒息。
婆婆在电话里那句声嘶力竭、充满了绝望和恐惧的警告——“千万别剪开!千万别看!”——像一道带着诅咒的符咒,在她混乱的脑海里疯狂地旋转、放大。
越是不让她看,就越证明被子里面藏着不可告人的、恐怕是极其恐怖的东西。
而这个被强行掩盖的秘密,如今已经变成了一头狰狞的怪兽。
正在一口一口地吞噬她儿子健康和活力。
作为母亲的本能,在这一刻彻底压倒了理智的劝阻和对未知的恐惧。
她不能再等下去了。
她不能再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孩子被这莫名其妙的东西继续折磨!
真相,哪怕再丑陋、再可怕,她也必须亲眼看到!
林晓薇猛地从床边站了起来。
由于愤怒和决绝,她的动作甚至显得有些僵硬。
她大步走到客厅,蹲下身,从电视柜底部那个积满了灰尘的工具箱里,翻找出一把平时用来裁剪厚纸箱的、刃口异常锋利的大号剪刀。
冰凉的金属握柄入手,那股寒意顺着指尖迅速蔓延。
反而让她因为恐惧而微微颤抖的身体奇异地镇定了一些。
她紧紧握住剪刀,像是握住了一把能斩断一切厄运和诡异的武器。
她一步一步,坚定地走向小宇的房间。
走向那床被她厌恶地扔在墙角、如同蛰伏怪兽般的牡丹花棉被。
它静静地蜷缩在那里。
在窗外透进来的、昏暗的路灯光线下,被面上那些大红色的牡丹花,不再显得喜庆。
反而像一团团凝固了的、暗红色的、不详的血迹。
林晓薇用尽力气,将这床沉重得不像话的被子拖到了客厅正中央,吊灯最明亮的光线下。
它异常地沉。
那绝不是十斤棉花该有的重量。
而是一种死气沉沉的、仿佛承载了无数秘密和罪恶的、令人心悸的死重。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蹲下身,准备动手。
她从未如此仔细地、带着审视的目光观察过这床被子。
被子表面的缝线,使用的是一种很粗的、颜色暗沉近乎发黑的红线。
针脚细密得令人发指,一针紧挨着一针,几乎不留任何缝隙。
那手法不像是在缝制一床被子。
倒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和怨念,要将里面的东西,牢牢地、永世地封印起来,不让其重见天日。
林晓薇的心跳,在死一般寂静的客厅里,如同擂鼓一般“咚咚”作响,震得她耳膜发疼。
她握着剪刀的手,因为过度用力,指节已经泛白,手心里全是冰冷的汗水。
她最后扭头看了一眼儿子卧室的方向。
听着从那里面传来的、儿子微弱而痛苦的呻吟。
所有的犹豫、所有的恐惧,在这一刻,都化为了破釜沉舟的决绝。
为了小宇,就算这被子里真的藏着地狱,她也要亲手把它撕开,看个清清楚楚!
她将剪刀冰冷而锋利的尖端,对准了被子的一个角落。
然后用尽全身的力气,狠狠地剪了下去!
那暗红色的缝线出乎意料地坚韧。
剪刀的刀刃第一次甚至在上面打滑,没能立刻剪断。
林晓薇咬紧牙关,双手再次发力!
“咔嚓——嗤啦——”
厚实的布料被蛮力撕裂的声音,在寂静得只能听到她自己心跳和呼吸的深夜里,显得格外尖锐、刺耳。
如同一声短暂而痛苦的惨叫!
随着第一道口子被剪开,一股难以用语言形容的、混合着陈年灰尘、腐烂草药和某种类似霉烂木头的气味,从那道裂口处猛地逸散了出来!
那不仅仅是尘土的味道。
里面还夹杂着多年不见阳光的地下室特有的阴湿霉味。
混合着廉价香烛燃烧后残留的呛人烟火气。
还有一种极其苦涩、仿佛已经变质腐朽的中草药的味道。
这股复杂而令人作呕的气味霸道地冲进林晓薇的鼻腔。
让她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差点当场呕吐出来。
08
林晓薇强忍着喉咙口的不适,捏住鼻子,继续用力剪下去。
剪刀的刀刃沿着被子的边缘艰难地前进。
每剪开一寸,那种诡异难闻的气味就变得更加浓重一分,几乎要凝结成实质。
终于,她成功地剪开了一道足有一尺多长的巨大裂口。
她停下动作,将剪刀放在一边。
然后伸出双手,颤抖着抓住裂口的两边,用尽全身的力气,猛地向左右两边撕开!
“哗啦——”一声。
棉被的外层和内胆被彻底撕开了一个巨大的口子。
被子里的填充物,瞬间暴露在了明亮刺眼的灯光下,也暴露在了林晓薇惊恐万分的目光之中。
然而,映入眼帘的景象,却让她浑身的血液仿佛在刹那间凝固了。
被子里填充的,根本不是什么雪白柔软的新棉花!
那是一些暗黄色的、像是陈年旧棉絮一样的东西。
其间还混杂着大量深褐色的、干枯扭曲的、根本辨认不出原来模样的草药梗和碎叶。
以及一些黑乎乎的、像是纸钱燃烧后留下的灰烬。
甚至还有一些细小的、像是某种动物骨骼磨成的白色粉末。
而在这些乱七八糟的填充物正中央,最显眼的位置。
竟然整整齐齐地摆放着七个用暗红色、近乎发黑的粗布缝制而成的、巴掌大小的小布包。
每个小布包都被塞得鼓鼓囊囊。
上面还用更深的墨汁,画着一些扭曲怪异、如同鬼画符般的图案和符号。
林晓薇的心脏疯狂地跳动,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她颤抖着伸出手指,小心翼翼地碰了碰其中一个离她最近的小布包。
指尖传来的触感,让她瞬间头皮发麻!
那布包里面的东西,硬硬的,疙疙瘩瘩。
隐约能摸出是长条状,一端似乎还带着分叉……
那形状,那触感……
竟然……竟然无比地像是……人的手指骨!
就在林晓薇被这恐怖的发现惊得魂飞魄散,几乎要晕厥过去的时候。
她身后,原本躺在卧室床上、高烧昏睡的儿子小宇,突然发出了一声凄厉到极致的、完全不似人声的尖叫!
“啊——眼睛!全是眼睛!它们出来了!它们都在看着我!!妈妈!救我!!!”
林晓薇猛地回头。
只见小宇不知何时已经从床上坐了起来。
一双大眼睛因为极致的恐惧而瞪得几乎要裂开。
他小小的手指,正直直地指向客厅里那床被她剪开的棉被!
而与此同时,那床被撕开的棉被内部。
那些暗红色的、画着诡异符号的小布包,似乎……似乎轻微地动弹了一下。
一股冰冷刺骨的阴风,毫无征兆地在紧闭门窗的客厅里盘旋而起。
吹得林晓薇浑身汗毛倒竖。
她终于明白,这床被子,根本不是什么长辈的关爱。
它是一个被精心设计、充满了恶意的容器。
一个用来封印……或者说是,引来某种极其不祥之物的邪恶媒介!
而她的儿子小宇,正是这个邪恶计划的目标。
婆婆的异常关心,丈夫王磊的刻意隐瞒和强硬态度。
邻居李阿姨的讳莫如深,小姑子王娟的暗示……
所有的线索在这一刻串联起来,指向了一个让她不寒而栗的真相。
这不是意外,这根本就是一场针对她儿子的、处心积虑的阴谋!
愤怒和作为母亲保护孩子的本能,瞬间压倒了所有的恐惧。
林晓薇的眼神变得无比坚定和冰冷。
她不再去看被子里那些令人作呕的东西。
也暂时无视了身后儿子惊恐的哭喊。
她现在只有一个念头:彻底毁掉这个邪恶的东西!保护她的孩子!
她重新抓起了地上那把锋利的大剪刀。
眼神决绝地,朝着被子正中央那些诡异的红色小布包,狠狠地扎了下去!
她倒要看看,这被子里,究竟藏着怎样一个见不得光的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