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夫人去世3个月,她的户口派出所就打电话来,叫我去销户。电话那头的声音很温和,却像块冰锥扎进我心里。挂了电话,我盯着茶几上她的遗像发愣——照片是去年在植物园拍的,她穿着米白色风衣,手里举着朵向日葵,笑得眼睛弯成了月牙。 电话响的时候,窗台上的绿萝正往下滴水。三个月零两天,我数着日历过日子,派出所的号码跳出来时,指尖先麻了。 “先生,您爱人的户口……”那头的声音软得像棉花,可每个字都带着冰碴子,往我耳朵里钻。 挂了电话,客厅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我盯着茶几发愣——玻璃面上还留着她昨晚(其实是三个月前)喝奶茶的印子,圆圆的,像个没说完的句号。遗像摆在正中间,去年植物园的向日葵开得正好,她穿米白色风衣,举着花凑到镜头前,风把头发吹起来,眼睛弯成月牙,连带着照片边缘都有点卷了边。 我摸出手机想打给她以前的同事问问,手指在拨号键上悬了半天,又缩回来。她走前说过,“办事别麻烦人”,可这事儿,我能问谁呢? 起身去阳台找烟,却在洗衣机上看见她的帆布包——她每天上班背的,侧边口袋里露出半截口红,是她最爱的豆沙色,盖子没拧紧,膏体上还留着她咬过的小缺口。我突然想起她总说“口红要旋紧,不然蹭包里”,可她自己总忘。 以前总笑她马虎,现在摸着那截冰凉的口红,倒觉得这马虎挺好——至少,她还在这儿,用这些小毛病提醒我,她不是一张照片,不是户口本上的一行字。派出所的电话或许只是流程,可我那会儿只觉得是有人来抢我的东西,抢我揣在心窝里的那点念想。 事实是她走了三个月,派出所按规定通知销户;推断是我怕这一销,她在这世上的最后一点“实在”就没了——身份证早收起来了,银行卡冻结了,就剩户口本上那个“已婚”还烫着我的眼;影响是我开始翻她的衣柜,想找那件米白色风衣,却在口袋里摸出张皱巴巴的纸条,上面是她的字迹:“万一我先走,户口本别着急销,等花开了再说。” 短期结果是我把纸条夹进了相册,和那张向日葵照片放在一起;长期影响是我知道了,有些告别不用急,等春天再来,向日葵开了,她会用自己的方式说“可以了”;当下能做的,就是每天给绿萝浇水,把她的帆布包挂回门后,像她还会回来拿一样。 现在再看那张遗像,照片边缘的卷边好像更明显了。我伸出手,轻轻把卷起来的角压平,就像以前她总让我帮她压好衣角。阳光从窗帘缝里漏进来,正好落在她举着的向日葵上,金灿灿的,好像下一秒就要从照片里跳出来,蹭我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