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我发火了，小女儿在大学里谈了一个对象，一开始她瞒着家里，在我再三逼问下说了实话。男方家庭条件一般，外地人，老家在偏远山区，父母都是普通农民。听到这个消息时，我手里的茶杯"啪"地摔在地上，碎瓷片溅得到处都是，茶水在地板上漫开，像一汪没流干的眼泪。 今天我发火了。 小女儿在电话里支支吾吾半天，最后还是说了——她在大学里谈了个对象，瞒了快半年，是我上周视频时看她老对着手机笑，追问了三次才松的口。 “他家……条件不太好，”女儿的声音像浸了水的棉花，“外地人，老家在云南山区，爸妈是种地的，说以后想在我们这边城市打拼，但现在刚毕业，工资只够自己花。” 我握着手机的手猛地收紧，听筒硌得掌心生疼，另一只手里的青瓷茶杯“啪”地砸在茶几上，碎瓷片溅到拖鞋边，碧螺春的茶汤顺着木纹漫开，像我三十年前第一次去丈夫老家时，看到的那条没修完的土路，坑坑洼洼，积着永远不干的泥水。 “你是不是傻？”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抖，像冬天漏风的窗户，“我们养你二十年，供你读重点，不是让你找个连房子首付都凑不齐的人！” 女儿在那头没说话，只有轻轻的抽泣声，像窗外被雨打湿的麻雀，扑棱着翅膀却飞不起来。 挂了电话，我在客厅里转圈，碎瓷片被踢得哗啦响。茶几上还放着她去年拿奖学金买的润喉糖，说我总咳嗽，含一颗能舒服点；冰箱里冻着她爱吃的草莓，是上周她视频时念叨“学校的草莓不甜”，我第二天就去市场挑的——这些细节突然扎得我眼睛疼，我到底在气什么？ 是气她瞒着我？还是气那个男生的父母不是“体面人”？或者，是气我自己？ 想起二十岁那年，我也是这样瞒着家里，非要嫁给当时还是穷学生的丈夫。我妈当时把我的行李扔到门外，说“你跟他走了就别认我这个妈”，可后来呢？丈夫虽然没大富大贵，但冬天总把我的手揣进他棉袄里，会记得我不吃香菜，会在我生女儿时守在产房外哭——这些，难道不是“条件”吗？ 傍晚收拾碎片时，发现有块小瓷片上还沾着茶叶梗，像女儿小时候画的太阳，缺了个角却照样发光。我蹲在地上，看着那滩慢慢变凉的茶汤，突然想起女儿初中时写的作文：“我妈妈的茶杯里永远有甜味，因为她每次给我倒茶，都会偷偷放一颗冰糖。” 现在茶水凉透了，甜味也没了。是茶水变了，还是我往里面掺了太多“应该”和“必须”？ 夜里女儿发来条消息：“妈，他今天知道你生气了，说想下个月放假来家里一趟，帮你修修阳台松动的栏杆——你上次说够不着，他记着呢。” 我盯着屏幕，手指悬在“删除”键上，却迟迟按不下去。或许，我该先看看那个男生眼里的光，是不是和当年丈夫看我时一样，亮得能照暖往后的日子。 地上的茶渍快干了，留下浅浅的印子，像一道没愈合的疤。但疤会慢慢淡的，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