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姐眼睁睁看着老郑扛起梯子往楼下走,梯子上还挂着她刚找出来的扳手,前一秒,老郑前妻的电话打进来,说“阳台灯坏了,孩子怕黑不敢睡觉”。老郑是赵姐再婚的丈夫,跟前妻分开五年,女儿萌萌跟着前妻过。 我和老郑结婚两年,家里的工具箱总放在阳台第三层架子,得踩着凳子才能够着。今晚我刚把扳手递给他,手机就在客厅茶几上震动起来,屏幕上"前妻"两个字亮得刺眼。 老郑接电话时背对着我,肩膀微微塌下去,像被什么东西压着。"萌萌不敢睡?""我马上过去"——他说话时没回头,直接抄起靠在墙角的铝合金梯子,梯子横档上还挂着我刚找出来的扳手,晃悠着敲出轻响。 防盗门"咔嗒"落锁的瞬间,茶几上的菊花茶腾起最后一缕热气。我盯着那杯茶发呆,想起上周老郑炖的排骨汤,他把最嫩的排骨都夹给我,说"咱闺女跟着她妈,吃不上这些"。五年了,萌萌都上小学二年级了,他手机里还存着女儿穿公主裙的屏保。 梯子刮过楼道水泥地的声音越来越远。我慢慢走过去收拾残局,发现老郑的拖鞋还歪在鞋柜边,鞋尖冲着门口——他走得太急,根本没换鞋。哪个当爹的能听见孩子怕黑还坐得住呢?可我心里那点委屈,像阳台上没关紧的窗户缝,灌进来的风带着凉意。 墙上的石英钟指向十一点,我摸黑洗漱时,水龙头流出的水突然变热。老郑早上说要修热水器,现在想想,他当时手里攥着的保修单,边角都被捏得起了毛边。这个男人,总把别人的事扛在肩上,却忘了自己也会累。 门锁突然转动,我赶紧关掉水龙头。老郑站在玄关,身上带着夜露的寒气,手里却提着个塑料袋。"楼下便利店买的,你上次说想吃的糖炒栗子。"他挠挠头,梯子和扳手都不见了,"萌萌房间的灯换好了,我顺道把她家松动的晾衣架也修了。" 我接过栗子,袋子还温乎着。黑暗中,老郑的轮廓有点模糊,可我清楚记得他刚搬来那天,也是这样站在门口,手里提着个旧工具箱,说"以后家里有活儿,都归我"。原来有些承诺,不是说在嘴上,是藏在每一次弯腰修灯泡的背影里,藏在半夜归来时还温热的糖炒栗子里。 栗子壳裂开的脆响在安静的客厅里格外清晰。我剥出一颗递到老郑嘴边,看他烫得直吸气却笑得像个孩子。或许婚姻就是这样,两个人的世界里,总会闯进些别的人和事,但重要的是,他会不会记得回来的路,会不会带着一身寒气时,还想着给你带一袋热乎乎的栗子。 老郑突然握住我的手,掌心有层薄茧,是常年握扳手磨出来的。"以后她再打电话,我带着你一起去?"我摇摇头,把脸埋进他宽厚的肩膀——有些坎,总得两个人一起迈过去,不是吗?阳台上的月光正好照进来,落在空荡荡的工具箱上,像撒了一层温柔的霜。 现在我知道,那个挂在梯子上的扳手,拧得紧灯泡,也拧得紧两颗慢慢靠近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