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阵子在公交站台等车,一个拎着布袋子的大爷突然凑过来,搓着手说:“姑娘姑娘,大爷跟你说个事儿。”我刚把耳机摘下来,就看见大爷额头上沾着点菜叶,布袋子是洗得发白的粗棉布做的,边角磨得起了毛边,被他攥得紧紧的。他左右扫了眼站台里的人,声音压得低低的:“我刚从东门菜市场出来,给老伴取了三千块化疗费,还揣着她的医保卡和存折。” 前阵子在公交站台等车,下午三点的太阳斜斜地晒在广告牌上,把“老年体检中心”的红字照得有点晃眼。 我刚把耳机塞回包里,就感觉有人往这边挪了挪,眼角余光里是个灰扑扑的影子。 一转头,大爷已经站在旁边了,额头上沾着片深绿色的菜叶,像片没摘干净的冬青叶,卡在皱纹里。 他手里拎着个布袋子,粗棉布的,洗得发白,边角磨出一圈毛茸茸的线,被他攥得指节都发白了。 “姑娘,”他声音有点发颤,先往站台入口瞅了瞅,又扭头看了看等车的人群,才把脖子往前探了探,“大爷跟你说个事儿,不耽误你时间。” 我心里咯噔一下,最近总刷到站台诈骗的新闻,手不自觉摸了摸口袋里的手机。 大爷没注意我的小动作,接着说:“刚从东门菜市场出来,给老伴取了钱——三千块,化疗费,”他顿了顿,布袋子又往怀里收了收,“还有医保卡、存折,都在里头。” 我盯着那布袋子,磨破的地方能看见里面叠得整整齐齐的报纸,包着什么方方正正的东西。 他忽然叹了口气,声音更低了:“我想问问,去市一院肿瘤科,坐哪路车啊?” 我愣了一下——不是借钱,也不是要手机,就问个路? 大爷看我没说话,赶紧摆手:“我不是骗子啊,你看,”他把布袋子稍微松开点,露出里面露出半截存折,封皮是红色的,印着“中国农业银行”,边角也磨圆了,“这是刚取完钱的单子,还在里面夹着呢。” 我这才发现他另一只手捏着张纸条,皱巴巴的,上面用铅笔写着“市一院肿瘤科”,字歪歪扭扭的,像是反复描过好几遍。 “我老伴在里头住院,今早护士说费用不够了,我赶紧回家拿存折,去银行取了钱,”他说着,眼角往下耷拉着,“菜市场顺路买了把青菜,想着晚上给她熬点粥,结果出来就忘了坐哪路车——手机是老人机,不会查路线。” 站台广播突然响了,15路车进站的提示音盖过了他的话,他吓得一哆嗦,布袋子“咚”地撞在腿上。 我赶紧扶住他胳膊:“大爷,您别急,市一院肿瘤科是吧?坐15路到人民广场站下,过马路走三分钟就到了,我刚还看见15路的牌子呢。” 他眼睛一下子亮了,那片菜叶跟着眉毛动了动:“真的?不用转车?” “不用,”我从包里撕了张纸巾递给他,“您先把额头擦了,菜叶沾着呢。” 他接过纸巾,胡乱抹了把脸,菜叶掉在地上,他弯腰去捡,我赶紧说:“没事,一会儿保洁阿姨会扫的。” 他直起身,把纸巾叠成小方块塞进裤兜,又把布袋子往肩上挎了挎,这次没攥那么紧了。 “谢谢你啊姑娘,”他朝我鞠了个躬,腰弯得像张弓,“耽误你等车了吧?” “不耽误,我等的车还没来呢,”我指了指站台显示屏,“您看,15路刚进站,快去吧,别让阿姨等急了。” 大爷点点头,转身往公交门那儿走,走两步又回头,朝我挥了挥手,布袋子在他身后一甩一甩的,磨破的边角也跟着晃。 我看着他上了车,车门关上的时候,好像看见他从布袋子里掏出个什么东西,小心翼翼地掖进怀里——大概是那三千块钱吧。 后来我常想起那个下午,想起大爷额头上的菜叶,想起那个磨破边的布袋子,还有他攥着钱时发白的指节。 人上了年纪,是不是最怕的就是手里的东西攥不住? 那天我等的车晚了十分钟,但看着大爷上车时挺直的背影,觉得这十分钟,比刷手机里的短视频有意思多了。 现在再在站台遇到有人问路,我都会多问一句“您要去哪儿,我帮您看看路线”,万一呢,万一对方也揣着一袋子沉甸甸的牵挂,正急着找个地方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