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8年的阳明洞,张学良的日子像口闷锅。 院墙高得能挡住太阳,只有院外那条阳明河,还能让他甩甩鱼竿透透气。 可每次他提着竿子出门,河边总空荡荡的,连只水鸟都躲得远远的——刘乙光早把附近的人都打发走了,美其名曰“安全”。 后来他发了火,侍卫长才磨磨蹭蹭找了几个“钓客”来,那些人握着鱼竿的手都在抖,鱼漂动一下能惊出一身汗。 这天下午太阳好,鱼没钓着几条,肚子倒先叫了。 正往回走,一阵甜香顺着风缠上来,热乎乎的,带着点焦糊味儿。 他循着味儿拐进个小院,柴火堆旁蹲着个老农,手里正翻着几块黑黢黢的东西——是烤红薯。 “老哥,这红薯闻着可真香。”他咽了口唾沫,声音都发飘。 老农抬起头,脸上的褶子被烟火熏得发亮,咧嘴笑了:“饿了吧?拿去,刚烤好的,还烫手呢。” 红薯捧在手里,烫得他直换手,剥开焦皮,金黄的瓤冒着白气,咬一口,甜汁儿顺着嘴角流,比他房里那些糕点实在多了。 院角有个小娃,缩着脖子瞅他,头发乱得像堆枯草,棉袄袖口磨出了洞。 “这娃多大了?咋不去学堂念书?”他随口问。 老农手里的红薯“啪嗒”掉在地上,柴火堆里的火星子溅出来。 “念书?”他捡起红薯,拍拍灰,声音低得像蚊子哼,“这年头,能吃上这口红薯就不错了,哪有钱供他?这几块,还是全家的晌午饭。” 张学良嚼着红薯,突然觉得喉咙发紧。 他住的屋子,燕窝粥天天有,绫罗被叠得整整齐齐;可眼前这人,连孩子上学的五斗米都凑不齐,一顿烤红薯就是全家人的活路。 他曾是挥斥方遒的少帅,几十万大军听他号令,如今却连个娃的学费都帮不上? 当晚他没睡着,翻出枕头下的小包裹——那是看守偶尔允许他留着的一点体己钱。 “把这个给下午那老哥送去,”他把包裹塞给卫兵时,手有点抖,“务必送到。” 老农半夜被敲门声惊醒,打开门看见个黑包裹,打开一看,整个人都僵了——里面是一沓法币,崭新的,能数出响声。 他捏着钱蹲在地上哭,哭够了把娃搂进怀里:“明儿咱就去学堂,爹有钱了!” 有人说他是拿权势压人,可那会儿他连出门买包烟都要打报告;也有人说一百法币太多,可对连红薯都当救命粮的人家,这点钱是能让娃站着活下去的底气。 他哪是在送钱?是在还债啊——欠那口红薯的甜,欠那句“哪有钱读书”里的酸,欠自己当年握着兵权却没护住百姓的愧。 后来那娃成了村里第一个读书人,老农到八十岁还念叨:“当年有个好心人,给了咱一家子活路,就是忘了问人家姓啥。” 阳明河的水后来还涨过几次潮,冲走了不少脚印,可那几块红薯的余温,那沓法币的分量,早渗进了泥里,长成了后来人心里的树。 日子再难,总有些东西烫得像烤红薯,握不住,也忘不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