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鲁迅还活着，他大概会摇头点烟：
“荒唐本不荒唐，荒唐者在人心。”
五个名字，跑遍湖北、辽宁、杭州、江苏，评标、处罚、领助学金、跳村晚。
从未出现，却一日跑四省。财政资金3188万，因为这五个“幽灵”，差点成了纸上烟雾。
我们不是第一次见识荒诞，但这是第一次如此整齐、如此复制、如此“程序正义”。
连造假，都批量标准化了。
不是谁犯了错，而是整个系统都习惯于：只要名单有、盖章全、流程对，那么真相、责任、审查……都可以“省略”。
你可能会笑：基层太累，抄个名单又不犯法，还挺省事。可笑归可笑，这不是失误，这是制度烂到骨子里的脓包。
先给懒人留点面子基层确实苦。
一个乡镇一年要填上万份表格，一个城管中队七八个人要写几千份处罚决定，一个高校项目45万，要出八万字材料。谁不崩溃？
于是，“张吉惟、林国瑞、林玟书、林雅南、江奕云”横空出世。
不签到、不负责、不追责，三分钟搞定一套程序。
这不是懒，这是理性。现有的考核体系里，抄名单是性价比最高的选择：只要纸面过得去，没人追究，你就能活得轻松一点。
但为什么最高选择永远是假的？因为真的太贵了。
真找五个专家，得随机抽、得付钱、得留痕、得防他们看出猫腻，可能拖三个月。抄五个假名，三分钟。
于是，所有人心照不宣：纸面合格就够了，底下烂不烂，谁管？
这已经不是个人问题，这是整套激励机制的必然产物：你只考核程序，我就只提供程序；你不考核结果，我就永远不给结果。
一句话概括——“程序正义”变成“程序免责”，纸面合规成了最高追求。
这套把戏，我们玩了两千年清朝道光年间，江南某县蝗灾频发。知县怕追责，把受灾村庄改成赵家庄、钱家庄、孙家庄、李家庄……巡抚批八个字：“查无实据，姑且存案。”
一百八十年后，我们把《百家姓》升级成《10000人名大全》，把“姑且存案”升级成“纸面合规”。名字换了，逻辑没换。
庄子说：“指马之谬，众皆知之而讳言。”
大家明明知道那不是马，却齐声喊“这是马”，只因喊了能过关。
张吉惟，就是今天的“指马”。
历史不只是过眼烟云，它像一面镜子——告诉你，制度烂到骨子里，名字可以假，逻辑却永远重复。
真正的问题，不是造假，而是“不必真实也能运转”一个系统最可怕的不是错，而是：
它已经学会在假数据、假流程、假名单下依然高效运作。
没有真评审，也能中标千万
没有真受助者，资助依旧通过
没有真演员，晚会照样成功
没有真面试者，岗位照常上岗
这就是现代版《铁房子》：
人人知道着火，却都安静睡着。
于是“张吉惟”成了最完美的奴才他永远不会跳出来说“我没参加评审”，永远不会举报“我没领过这45万”，永远不会在被处罚后申诉“我根本没占道经营”。
他比真的奴才还好用，因为他连工钱都不用发。
澎湃新闻把他们揪出来了，很好。
湖北竹溪3188万没花出去，很好。
杭州师范大学45万追责了，很好。
但请别天真地以为，揪出几个“张吉惟”就万事大吉。
他们只是冰山一角，是制度空转时最诚实的鬼魂。
真正的病根，是我们早就把“程序正义”异化成了“程序免责”：只要表格填了、公告发了、截图留了，就没人需要为结果负责。
于是，真实成了最昂贵的奢侈品。
最后，只想说一句人话有那抄名单的功夫，你自己上场多好？
真找五个专家难，就慢慢找；真写处罚决定慢，就慢慢写；真统计受益人累，就挨个打电话。
哪怕慢一点、贵一点、累一点，至少你面对的是活人，而不是五个幽灵。
别再让“张吉惟”替我们活着了。他太忙了。
而我们，早就该为自己的懒，付出该付的代价。
—— 在喧嚣中，愿我们仍与思考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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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作者：欧阳晴风 | 转载请注明来源并联系授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