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县有朋和袁世凯,两个人都具有极为出色的才干,为什么近代中国出不了山县有朋这种能振兴国家的功勋人物,却只能出袁世凯这种私欲膨胀的野心家?问题出在哪?

山县有朋
引言:才干与命运的错位——为何相似起点走向截然不同的终局19世纪末20世纪初,东亚大陆与列岛同时迎来了两位极具争议的政治军事人物——中国的袁世凯与日本的山县有朋。
两人均出身非顶级权贵阶层,凭借过人的军事才能与政治手腕在乱世中崛起,主导了本国近代化进程中的关键改革:山县有朋缔造了日本近代陆军体系,推动日本从幕末藩阀割据走向帝国主义强国;袁世凯创建北洋新军,成为清末民初中国最具实权的政治力量。
然而,两人的历史评价却呈现天壤之别:山县有朋被日本奉为“国之柱石”,其政策奠定了日本半个世纪的崛起基础;袁世凯则被钉在“窃国大盗”的耻辱柱上,成为破坏共和、复辟帝制的历史反面典型。
这种差异并非源于个人品行的差距这么简单,而是时代环境、制度框架、国家目标与历史机遇等多重因素交织作用的结果。
山县有朋的“成功”,本质上是日本明治维新后“国家主义”框架对个人才干的规范与引导,所有举措都服务于“富国强兵”的国家核心目标。
而袁世凯的“失败”,则是中国清末民初政治失序、制度真空下,个人野心失去约束后的必然结局——他的才干未能与国家转型的历史潮流同频,反而成为破坏新秩序的工具。
本文将从历史环境、制度约束、权力逻辑、国家目标四个维度,深入剖析两人命运迥异的根源,还原才干与时代互动之下造就的历史真相。

袁世凯赴朝鲜(剧照)
一、幕末乱局与清末危局:截然不同的改革起点山县有朋是幕末变革中的“制度革命者”。
山县有朋生于1838年的长州藩(今山口县),出身下级武士家庭——这一身份在幕末时期兼具“改革动力”与“体制边缘”的双重属性。
江户幕府末期,日本面临“黑船来航”后的民族危机,幕府统治腐朽,藩阀割据严重,但“尊王攘夷”“富国强兵”的呼声已形成全国性共识。
长州藩作为反幕势力的核心据点,孕育了木户孝允、大久保利通等维新领袖,山县有朋早年便投身“尊王攘夷”运动,后随长州藩军队参与讨幕战争,在鸟羽伏见之战中凭借灵活的战术崭露头角,成为维新派的核心军事骨干。
日本幕末的改革环境具有三个关键特征:一是目标共识明确。无论萨摩、长州等强藩,还是以天皇为首的倒幕势力,均认可“推翻幕府、建立中央集权、学习西方、对抗列强”的核心目标,分歧仅在于权力分配,而非改革方向。
二是精英阶层团结。维新派核心人物多来自下级武士阶层,他们既有传统武士的忠诚与担当,又具备开放的视野,形成了以“岩仓使团”为代表的改革核心。
三是外部压力适度。西方列强对日本的侵略以经济掠夺为主,未形成全面瓜分的局面,为日本留下了改革喘息空间。
山县有朋的早年经历恰好契合了这一语境:他23岁赴江户学习军事,接触西方近代军事思想;30岁随岩仓使团赴欧洲考察,系统学习德国陆军制度;35岁回国后即被明治政府委以重任,主导军事改革。
这一过程中,他的个人才干与国家改革目标高度契合——日本需要一套现代化的军事体系来巩固中央集权、对抗列强,而山县有朋的军事素养与改革魄力恰好满足了这一需求。
可以说,山县有朋从一开始就不是“孤狼式”的野心家,而是明治维新集体改革事业中的“螺丝钉”,其个人命运与国家命运紧密捆绑。
袁世凯是清末失序中的“投机者”。袁世凯生于1859年的河南项城,出身地主官僚家庭,与山县有朋的“体制边缘改革者”身份不同,袁世凯从一开始就处于清末政治的“灰色地带”。
他早年科举不第,放弃仕途后投笔从戎,投靠淮军将领吴长庆,凭借精明的处世手腕与过人的军事组织能力,在朝鲜壬午兵变、甲申政变中脱颖而出,得到李鸿章的赏识,逐渐成为清末军事体系中的重要人物。
然而,清末的改革环境与幕末日本有着本质区别:一是目标分裂。清廷内部存在“洋务派”“顽固派”“维新派”“革命派”等多重势力,洋务派主张“中体西用”,维新派倡导君主立宪,革命派追求民主共和,顽固派固守封建帝制,各方势力相互倾轧,缺乏统一的国家改革目标。
二是精英阶层瓦解。传统士大夫阶层在鸦片战争后逐渐失去主导地位,而新的资产阶级、知识分子阶层尚未形成足够的政治力量,权力真空由地方督抚与官宦集团填补,政治生态极度腐朽。
三是外部压力致命。西方列强通过鸦片战争、甲午战争等一系列侵略战争,强迫清政府签订《南京条约》《马关条约》等不平等条约,中国面临全面瓜分的危机,改革缺乏稳定的外部环境。
袁世凯的崛起恰好是清末政治失序的产物:他依靠淮军体系发迹,后投靠荣禄、慈禧等清廷权贵,在洋务运动与清末新政中左右逢源。
他创建北洋新军时,既采用西方军事训练方法,又刻意培养官兵对自己的个人忠诚,将军队打造成私人政治资本——这与山县有朋“为国家建军队”的初衷截然不同。
在清末的政治氛围中,“国家利益”已成为各方势力争夺权力的幌子,袁世凯的才干更多用于投机钻营,而非推动维护国家利益层面的制度变革。
正如历史学家蒋廷黻所言:“袁世凯是个实力派,他知道如何利用局势,却不知道如何创造局势;他知道如何夺取权力,却不知道如何运用权力服务于国家。”

袁世凯小站练兵(雕塑)
二、制度框架与权力约束山县有朋是明治体制下的“权力规范者”。
明治维新后,日本建立了以天皇为核心的中央集权体制,形成了“藩阀政治+君主立宪”的制度框架。
这一框架虽然存在权力集中、民主缺失等问题,但具备明确的权力边界与运行规则,为个人才干提供了“制度笼子”——任何人的权力扩张都必须在“天皇权威”与“国家利益”的框架内进行,不得逾越底线。
山县有朋的权力运作始终受限于这一框架:
一是军事改革的“国家属性”:1873年,山县有朋主导颁布《征兵令》,确立全民义务兵役制,取代了传统的武士兵役制。
这一改革的核心目标是“为国家养兵”,而非“为个人养兵”——新军的效忠对象是天皇与国家,而非山县有朋个人。
1878年,他推动设立参谋本部,实现军事统帅权独立于政府,但参谋本部的权力仍受天皇制约,山县有朋本人从未试图将军队私有化。
此外,他建立的陆军大学、士官学校等军事教育体系,始终以“培养国家军人”为宗旨,强调“忠君爱国”,而非个人崇拜。
二是政治权力的“有限扩张”:山县有朋两次出任首相,任内推动了警察制度改革、地方行政制度改革等一系列举措,强化了中央集权。
但他始终尊重明治宪法确立的“天皇至上”原则,从未试图挑战天皇权威。
1889年《大日本帝国宪法》颁布后,山县有朋虽为藩阀领袖,但仍需通过议会选举、内阁运作等制度程序行使权力。
1900年,他创立政友会,试图通过政党政治稳定政局,这一举措本质上是对制度框架的适应,而非破坏。
三是个人退隐的“制度自觉”:山县有朋在政治生涯中多次主动退隐,避免个人权力过度膨胀。
1889年,他辞去首相职务,推荐黑田清隆接任;1901年,他再次退隐,支持桂太郎组阁。
这种“进退有度”的政治智慧,本质上是对明治体制的尊重——他明白,个人权力是国家制度赋予的,必须为国家利益服务,而非相反。
明治体制对山县有朋的约束,本质上是“国家主义”对个人野心的规范。
在这一框架下,个人才干的价值在于是否能推动国家目标的实现,山县有朋的军事改革、政治举措之所以被认可,正是因为它们契合了日本“富国强兵”的核心需求。
正如日本历史学家井上清所言:“山县有朋是明治体制的‘忠实仆人’,他的所有才干都用于巩固这一体制,而非颠覆它。”
袁世凯是民国初年的“权力失控者”。
与明治日本的制度框架不同,清末民初的中国处于“制度真空”状态——封建帝制瓦解后,共和制度尚未建立起有效的权力约束机制,中央政府权威薄弱,地方军阀割据,形成了“有枪就是草头王”的混乱局面。
在这种环境下,袁世凯的个人才干失去了制度约束,逐渐异化为个人野心的工具。
袁世凯的权力运作呈现出明显的“失控特征”:
一是军队的“私人化”:袁世凯在天津小站练兵时,刻意培养官兵对自己的个人忠诚。
他选用亲信担任军官,要求官兵“只知有袁宫保,不知有大清国”,将北洋新军打造成纯粹的私人武装。
新军的饷银由袁世凯亲自发放,军事训练中强调对袁世凯的个人崇拜,甚至将他的画像挂在军营中,要求官兵每日朝拜。
这种“私人军队”与山县有朋创建的“国家军队”形成鲜明对比——北洋新军的核心功能是维护袁世凯的个人权力,而非国家利益。
二是政治权力的“独裁化”:辛亥革命后,袁世凯凭借北洋军的实力,迫使清帝退位,出任中华民国临时大总统。
但他并未遵守《中华民国临时约法》确立的共和制度,而是一步步破坏民主程序:1913年,他派人刺杀宋教仁,解散国民党;1914年,他废除《临时约法》,颁布《中华民国约法》,将总统权力扩大到近乎独裁的程度;1915年,他不顾全国反对,复辟帝制,建立“中华帝国”,彻底背叛了共和理念。
三是国家利益的“工具化”:袁世凯为实现个人野心,不惜牺牲国家利益。
1915年,日本提出旨在灭亡中国的“二十一条”,袁世凯为获取日本对其称帝的支持,竟然接受了其中大部分条款,严重损害了中国的主权与领土完整。
袁世凯的这种“以国家利益换取个人权力”的行为,与山县有朋“以个人才干服务国家利益”的路径形成了本质区别。
民国初年的制度真空,为袁世凯的个人野心提供了“可乘之机”。
正如历史学家陈旭麓所言:“辛亥革命推翻了帝制,但并未建立起有效的共和制度,权力缺乏约束,野心家自然会乘虚而入。袁世凯的悲剧,不仅是个人的悲剧,更是制度转型失败的悲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