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说,我丈夫顾云深年近古稀,身体孱弱。
可新婚夜,他挺拔的身形和那双骨节分明的手,却让我心生疑窦。
他送我《简·爱》,那是我和陆铭恋爱时最爱的书;他书架的分类,与我大学时的习惯分毫不差。
这座别墅像个精美的笼子,而他是最熟悉的看守。
我终于闯进了三楼的禁地,看到了满墙被我忽略的过往,和一张与陆铭几乎一样的脸。
原来这场价值180万的婚姻,根本不是救赎的交易,而是一场针对我的、蓄谋已久的审判。
01
林知云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凝视着窗外那片浓得化不开的迷雾。
这栋位于山顶的别墅,与其说是家,不如说是一座华丽且冰冷的牢笼。
她来到这里已经七天了,每一天都像是在无尽的压抑中缓慢爬行。
身后的房门传来轻微的响动,她不用回头也知道,是管家赵姨来送早餐了。
“太太,您的早餐。”赵姨的声音平稳得没有一丝波澜,像是个设定好程序的机器。
林知云转过身,看着那张总是面无表情的脸,轻轻点了点头。
早餐很精致,是她偏爱的中式点心,连豆浆的温度都恰到好处。
但她心里清楚,这种无微不至的照顾,不过是另一种形式的监视而已。
她拿起筷子,却感觉不到丝毫食欲。
那个戴着银色面具的男人,她的“丈夫”顾云深,昨晚又与她共进了晚餐。
他那经过处理的、异常沙哑低沉的声音,至今还在她耳边回荡。
可当他为她布菜时,她注意到他那双骨节分明的手,修长、有力,完全不像一个年近古稀的老人。
这种强烈的矛盾感,像一根细小的刺,扎在她的心头,隐隐作痛。
02
晚餐时,顾云深突然问道:“这里的藏书,你还喜欢吗?”
林知云握着筷子的手微微一顿,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还没有仔细看过。”
“二楼东边的图书室,或许有你感兴趣的书。”他放下筷子,用丝帕擦了擦嘴角,动作优雅从容。
他离开后,林知云在原地坐了很久,才慢慢起身走向图书室。
图书室很大,顶天立地的书架占据了整面墙壁,空气里弥漫着旧书和木料混合的气息。
她沿着书架慢慢走过,目光扫过那些书脊。
渐渐地,一种莫名的熟悉感涌上心头。
这些书籍的分类方式,甚至是某些冷门书籍的摆放位置,竟然和她大学时最常去的那家图书馆如此相似。
这不可能只是巧合。
她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目光在书架上急切地搜寻着。
最后,她的视线定格在一排侦探小说上——那是她大学时期的最爱,而其中几本相当冷门的作品,竟然也赫然在列。
她抽出一本,指尖拂过封面,一种难以言喻的寒意顺着脊椎爬了上来。
03
回到卧室,林知云靠在门上,深深吸了一口气。
这栋别墅里充满了太多不合逻辑的细节。
顾云深看似衰老,身形步态却像个年轻人。
他声音嘶哑,却对她过去的喜好了如指掌。
还有那个始终紧锁的三楼房间。
赵姨第一次带她熟悉环境时,就明确告诫过她,绝对不允许进入那个房间。
当时她只是顺从地点头,但现在,一种强烈的好奇和不安驱使着她。
她必须进去看看。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就再也无法压制。
她走到窗边,再次检查了窗户——果然是从外面被锁死的,根本无法打开。
门外走廊上,隐约传来保镖刻意放轻的脚步声。
她就像一只被精心饲养的鸟儿,拥有华美的牢笼,却没有丝毫自由。
04
机会在三天后的一个下午降临。
赵姨告诉她,顾先生需要去医院复查身体,可能要傍晚才能回来。
整栋别墅似乎都随着他的离开而松弛了几分。
林知云耐心地等到午后,确认走廊空无一人后,悄无声息地走上了三楼。
那扇深色的木门静静地立在走廊尽头,像一只闭着的眼睛。
她从发间取下一枚细长的黑色发卡,这是她早就准备好的。
她的手心有些出汗,心跳得像擂鼓一样。
将发卡尖端小心翼翼探入锁孔,她屏住呼吸,凭着记忆里模糊的技巧轻轻拨动。
时间一秒一秒地过去。
就在她几乎要放弃的时候,锁芯内部传来一声轻微的“咔哒”声。
门,开了。
她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推开了那扇沉重的门。
05
房间里没有窗户,光线昏暗。
一股陈旧纸张和灰尘混合的气味扑面而来。
她摸索着在墙上找到了开关,按了下去。
惨白的灯光瞬间亮起,照亮了整个房间。
下一秒,林知云倒抽了一口冷气,下意识地捂住了嘴。
房间的四壁,从天花板到地板,密密麻麻贴满了照片。
全都是她的照片。
有她大学时在图书馆看书的侧影,有她和朋友在街边小摊欢笑的模样,有她下班后疲惫地走进地铁站的瞬间……
甚至还有几天前,她在这别墅花园里独自发呆的样子。
每一张照片上,都用鲜艳的红色记号笔画上了一个巨大的、刺眼的“X”。
那些“X”像是一道道血痕,划在她的影像上,带着浓烈的恨意。
在照片墙的正中央,挂着一张放大的双人合影。
照片里的两个年轻男人,拥有着几乎一模一样的俊朗面孔。
左边那个,笑容温和,眼神清澈,是她失踪多年的初恋男友——陆晨。
而右边那个,虽然长相相同,眼神却冰冷锐利,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嘲讽。
照片下方,用猩红色的颜料写着一行触目惊心的大字:“林知云,你欠陆晨的,我会让你一点点还回来。”
落款是——顾云深。
06
林知云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她踉跄着后退一步,撞到了一个硬物。
回头一看,是一个玻璃陈列柜。
柜子里平整地铺着一件叠好的蓝色衬衫,衬衫领口处,沾染着一片已经变成暗褐色的污渍,那形状,像极了干涸的血迹。
衬衫旁边,放着一个有些旧了的音乐盒,那是她当年送给陆晨的生日礼物。
玻璃柜的台面上,也刻着一行字:“你遗忘的,我永远铭记。”
恐惧像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她。
顾云深和陆晨,竟然是双胞胎兄弟!
他把她囚禁在这里,不是为了那可笑的婚姻,而是为了报复。
可他为什么要报复她?陆晨的失踪,难道和她有关吗?
无数的疑问在她脑中炸开,让她头晕目眩。
就在这时,楼下隐约传来了汽车引擎的声音。
顾云深回来了!
林知云心中一惊,慌忙退出房间,小心翼翼地将门锁恢复原状,然后以最快的速度溜回了自己的卧室。
她背靠着房门,大口地喘着气,心脏几乎要从喉咙里跳出来。
07
接下来的几天,林知云表现得异常温顺。
她按时吃饭,在允许的范围内散步,面对顾云深时也尽量保持平静。
但她暗中开始更仔细地观察这栋别墅,以及别墅里的每一个人。
她发现赵姨并不像表面那么冷漠。
有一次,赵姨在收拾她的餐具时,趁着保镖不注意,飞快地将一个叠成小方块的纸条塞进了她的掌心。
等没人的时候,林知云展开纸条,上面只有三个娟秀的字:“地下室。”
她的心猛地一跳。
地下室,那是另一个被明令禁止踏入的地方。
赵姨在提示她什么?
难道那里藏着比三楼房间更重要的秘密?
一个计划在她心中慢慢成形。
她必须去地下室一探究竟。
08
机会来得比她预想的要快。
顾云深因为一笔重要的海外生意,需要离开本市两天。
这是他第一次不在别墅过夜。
确认他已经离开后,林知云在深夜行动了。
她避开监控死角,凭借着之前观察到的信息,找到了通往地下室的门。
幸运的是,这扇门并没有上锁。
她轻轻推开门,一股混合着消毒水和霉味的凉气涌了出来。
地下室的灯光很昏暗,里面堆放着一些旧的家具和杂物。
但在角落处,有一个文件柜显得格外突兀。
她走过去,发现文件柜的抽屉并没有上锁。
打开第一个抽屉,里面是厚厚的医疗记录。
患者姓名:顾云深。
诊断结果是一种极为罕见的免疫系统疾病,记录显示他多年前接受过骨髓移植,但出现了严重的排异反应,导致身体多器官受损,需要长期治疗和药物控制。
捐献者的名字被模糊处理了,但日期却让林知云感到一阵心惊——那正是在陆晨失踪前不到半年的时候。
她似乎抓住了什么关键。
09
她打开第二个抽屉,里面放着的不是文件,而是一个旧的铁皮盒子。
盒子上没有锁,她轻易地打开了它。
里面是几本厚厚的笔记本。
她拿起最上面一本,翻开,熟悉的字迹瞬间刺痛了她的眼睛——那是陆晨的日记。
她颤抖着手,就着昏暗的灯光,一页一页地读下去。
日记里记录了陆晨与她恋爱中的点点滴滴,有甜蜜,但更多的是不被理解的苦闷和失落。
“知云今天又和朋友们去聚会了,她说让我别去,都是女孩子……可我更希望她能带我融入她的生活。”
“我最近总觉得很累,身上莫名会出现淤青,不敢告诉她,怕她担心,也怕她觉得我麻烦。”
“她说我最近变得阴郁了,不像以前那么阳光。可她不知道,我真的很害怕……”
日记的最后一页,停留在五年前的一个雨夜,字迹显得有些凌乱:“哥的病情又加重了,医生说必须……也许这是我的责任。知云,如果我消失了,你会不会偶尔想起我?”
林知云的眼泪无声地滑落,滴在泛黄的纸页上。
原来,陆晨当年承受着如此巨大的压力,而她,却那么迟钝,那么理所当然地享受着他的好,忽略了他的异常。
她从未真正了解过他的内心世界。
10
她强忍着悲痛,拿起盒子里的另一本笔记本。
这本的笔迹则显得锐利而冰冷,是顾云深的。
“阿晨走了。他们都说是意外。但我知道,如果不是她,阿晨不会在那种状态下还坚持要去那么远的地方……”
“她毁了我唯一的弟弟,毁了我活下去的希望。既然法律无法审判她的冷漠,那么就由我来执行。”
“计划开始了。她的弟弟病了,真是天赐良机。一百八十万,足够买下她三年的自由,也足够我实施报复。”
“她签了协议。看着她走进别墅的那一刻,我心里没有快意,只有为阿晨感到的不值。”
“她似乎发现了什么……不能再等了。”
日记的内容到此为止。
所有的碎片,在这一刻终于拼凑完整。
陆晨因为双胞胎哥哥的重病,内心承受巨大压力,可能还伴有抑郁,而她的粗心和忽略,无疑是雪上加霜。
顾云深将弟弟的失踪乃至死亡,完全归咎于她。
于是他精心策划了这一切,用她弟弟的生命作为筹码,将她囚禁于此,实施他的复仇。
沉重的负罪感和被设计的愤怒交织在一起,让她几乎无法呼吸。
但她知道,哭泣和逃避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11
顾云深回来的那天晚上,夜色深沉,别墅里安静得能听到窗外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
林知云没有待在房间里。
她拿着那本陆晨的日记,走进了顾云深的书房。
书房里只开了一盏台灯,顾云深坐在宽大的书桌后,脸上依旧戴着那张冰冷的银色面具。
看到她进来,他似乎并不意外,只是沉默地看着她。
林知云走到书桌前,将陆晨的日记轻轻放在桌面上,推到他面前。
她的脸色有些苍白,但眼神却异常平静,甚至带着一种解脱。
她看着面具后那双深邃难辨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我读完了陆晨想说的话,也读完了你的。”
她停顿了一下,房间里静得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现在,你想听听我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