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收车路过老巷拆迁区,突然想起二十年前的陈默。
那时我以为的邻里温情,在他眼里,全是别有用心的算计。
我的善意,最后竟成了他两次伤害我的借口。

01
我叫苏岚,三十四岁那年离婚,带着六岁的女儿租在城郊老巷,开出租车谋生。
每天凌晨五点出车,傍晚六点收工。
那天帮房东收房租,看见陈默在 302 门口徘徊。
他二十出头,手里攥着皱巴巴的租房合同,半天不敢敲门。
我叼着根没点燃的烟走过去:“小伙子,租房?房东在我家,我带你过去。”
他猛地抬头,眼神里满是慌乱,“不、不用麻烦……我自己来就行。”
后来才知道,他在电脑城打工,靠忽悠顾客买高价配件赚提成,自卑得连跟人正常说话都怕,尤其是面对我这样的“陌生女人”。
他租下 302 那天,我煮了碗葱油面,端到他门口:“刚煮的,趁热吃,以后就是邻居了,有事喊我。”
他盯着那碗面,半天没接,最后憋出句“谢谢”,声音细得像蚊子叫。
关门前我看见他把面放在桌角,没动筷子。
后来才明白,他是打心底里不信,一个陌生女人会平白对他好。
02
往后的日子,我总忍不住多关照他。
我没别的心思,只是觉得他年纪小,一个人在城里打拼不容易,像极了刚离婚时的我。
可他的反应越来越奇怪。我喊他吃饭,他总找借口躲开。
直到有次我撞见他跟同事打电话,才知道他怎么想的。
他躲在楼梯间,声音压得很低:“那个女邻居?比我大十多岁,离婚带娃,对我这么好,能有什么好事?无非是看我年轻,想……”
后面的话我没听下去,手里的垃圾袋“咚”地掉在地上。
他回头看见我,脸瞬间白了,像被抓包的小偷,转身就冲进了房间,门摔得震天响。
那天我蹲在楼下,看着垃圾桶里我给他买的新袜子,突然觉得有点可笑。
我掏心掏肺的善意,在他眼里,竟成了“老牛吃嫩草”的不怀好意。
03
出事那天是周五,我收车回来,看见陈默醉醺醺地靠在 302 门口,钥匙插在锁孔里,怎么也转不开。
他看见我,像抓住救命稻草,踉跄着扑过来:“苏、苏姐,帮我……开门。”
我扶着他进屋,一股酒气混着烟味扑面而来。
他瘫在沙发上,眼神迷离,嘴里念叨着“他们都看不起我”“说我是骗子”。
我倒了杯温水递给他,刚碰到他的手,他突然抓住我的手腕,猛地把我拽进怀里。
“你跟那些女人不一样……”他的呼吸喷在我脖子上,带着酒气,“她们要我钱,你不要……你对我好,是不是喜欢我?”
我挣扎着想推开他,可他力气大得吓人,把我按在沙发上,嘴里还在胡言乱语:“我知道,你就是想要我……没事,我给你。”
那天晚上的事,像一场噩梦。
我看着他事后倒头就睡,脸上还带着“解脱”的笑意,心一点点沉下去。
我没喊,没闹,只是默默收拾好衣服,在卫生间里洗了一遍又一遍,直到皮肤搓得发红,还是觉得脏。
第二天早上我出门时,他已经走了。
桌上放着二十块钱,压在一张皱巴巴的纸上,写着“昨晚的钱,不用找了”。
我看着那二十块钱,突然笑出了眼泪,原来在他眼里,我连“娼妓”都不如,她们还能得个好价钱,我只值二十块。

04
我躲了他两天,直到周日傍晚,不得不回家拿女儿的课本。
开门时撞见他,他手里提着个塑料袋,看见我,眼神躲闪,半天憋出句“苏姐,我……”
“有事说事。”我绕过他,不想跟他多废话。
他却跟在我身后,声音低低的:“我请你吃饭吧,就当……赔罪。”
我停下脚步,回头看他,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可我没心思跟他演戏:“不用了,我要给我女儿做饭。”
说完我就进了屋,关上门的瞬间,听见他轻轻叹了口气。
半小时后,门口传来敲门声。
“苏姐,”他站在门口没走,“以后我每天给你带早饭吧,你早上出车早,没时间做。”
我抬头看他,他眼神里有愧疚,有试探,还有点我看不懂的东西。
可一想到那天晚上的事,想到那二十块钱,我就觉得恶心:“不用了,我女儿会给我做。”
他愣了一下,没再坚持,转身走了。
05
没过多久,我的电瓶车电瓶被偷了。
那是我送女儿上学的唯一工具,我急得在楼下转圈,眼泪都快掉下来。
陈默下班回来,看见我这副模样,没问原因,直接说:“苏姐,我明天给你买个新的,电脑城那边我熟,能便宜点。”
我连忙摆手:“不用,我自己去买就行,哪能让你破费。”
他却没听,第二天一早就去了电脑城,中午骑着个新电瓶回来:“老板给我算的进价,没多花钱,你放心用。”
我要给他钱,他死活不收。
接下来的日子,我们都没提那天晚上的事,像刻意遗忘的伤疤,只靠着这些细碎的小事,把关系维持在“安全线”内。
06
打破这一切的,是一个周六的早上。
我送女儿上学回来,看见陈默站在楼下,手里拿着个行李箱,看见我,眼神躲闪:“苏姐,我……我要搬走了。”
我愣了一下,心里有点空落落的:“怎么突然要搬?是房租太贵了?”
他摇摇头,半天没说话,最后憋出句:“我老家给我介绍了个对象,我要回去跟她见面,以后可能不回来了。”
他要开始“新生活”了,而我这个“有污点”的邻居,自然成了他要“了结”的过去。
我笑了笑:“挺好的。”
他看着我,想说什么,最后还是没说,只是问:“苏姐,晚上我请你吃顿饭吧,就当……告别。”
我本想拒绝,可看着他期待的眼神,还是点了点头:“好,就去巷口那家小馆子吧。”
饭局上,菜上了一桌,他却没怎么吃,只是一杯接一杯地喝酒。
我看着他,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苏姐,”他突然开口,眼神里带着酒气,“我知道,那天晚上是我不对,我……”
我打断他:“过去的事就别说了,祝你以后过得好。”
他却没停,接着说:“我那时候喝多了,在酒局上见了些乱七八糟的女人,她们都跟我要钱,我以为……我以为你也一样。”
我手里的筷子“啪”地掉在桌上。
原来他到现在都觉得,我对他好是别有用心,是想从他身上得到什么。
我看着他,突然觉得有点悲哀,这个我以为多少有点良心的男人,到最后,还是把我当成了“随便的女人”。
那天晚上,他喝得酩酊大醉,非要送我回家。
我拒绝了,他却拽着我的手腕,把我往 302 拖。
我挣扎着想推开他,可他力气大得吓人,把我按在墙上,嘴里还在胡言乱语:“你不是觉得我恶心吗?我今天就让你更恶心!你不是想跟我好吗?我满足你!”
又是这样。又是这样的暴力,又是这样的羞辱。我看着他狰狞的脸,突然不挣扎了。
事后,他靠在墙上,喘着气,眼神里满是“报复”的快感:“苏岚,以后我们不要再联系了,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再也别见了。”
我慢慢站起来,整理好衣服,没看他一眼,只是说:“好,再也别见了。”
第二天早上,我带着女儿搬走了。

07
这一走,就是二十年。
这二十年里,我偶尔会想起陈默。
我不恨他,只是觉得有点可惜,成了彼此生命里最不想提起的人。
今年春天,路过一家修手机铺,想给手机贴个膜。
走进店里,看见一个男人蹲在玻璃柜前,手里拿着张贴膜,动作很熟练,侧脸有点眼熟。
“老板,贴膜多少钱?”我问。他抬头,看见我,手里的贴膜“啪”地掉在地上。我也愣住了——是陈默。
二十年没见,他变了很多。
头发白了大半,眼角有了皱纹,再也不是当年那个躲在电脑城角落的毛头小子。
他看着我,眼神里满是惊讶,半天没说话,最后憋出句:“苏、苏姐?”
“是我。”我笑了笑,尽量让自己的语气自然点,“没想到能在这遇见你。”
他站起来,搓了搓手,有点局促:“我……我在这里开了家店,修手机,也贴膜。”
我看着他的店,很小,却收拾得很干净,墙上挂着个相框,里面是个女孩的照片,长得很像他:“这是你女儿?”
他点点头,眼神里有了温柔:“嗯,今年上高中了。”
“挺好的。”我没再多问,怕触及他的隐私,也怕勾起自己的回忆。
他拿起一张贴膜,小心翼翼地给我贴好,没收我的钱:“苏姐,这次我请你,就当……就当谢谢你当年的照顾。”
我没拒绝,只是说:“谢谢。”
转身要走时,他突然喊住我:“苏姐,你……你这些年过得好吗?”
我回头看他,他眼神里有愧疚,我笑了笑:“挺好的。你呢?”
“我也挺好的,”他挠了挠头,有点不好意思,“就是有时候会想起……想起老巷的日子。”
我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转身走出了店门。
有些话,不用说出口,彼此知道对方过得好,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