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哥确诊尿毒症那天，我刚拿到怀孕两个月的孕检单。
还没来得及告诉老公这个喜讯。
我妈的电话就打了过来，声音嘶哑地命令我：
“琳琳，你哥快死了，医生说只有你能救他。把你的肾，给他！”
我握着孕检单，浑身冰冷。
这是一个我盼了三年的孩子。
可我知道，在我妈眼里，别说一个未出世的外孙。
就算是我这条命，也比不上她儿子的半根手指头。
果然，她接下来说：
“你嫂子已经查过了，你俩血型一样。”
“你必须救他，不然我就死在你面前！”
1
我妈想都没想，就把主意打到了我身上。
“你是他亲妹妹，血型一样，配型肯定能配上，你必须救他！”
我当时正趴在马桶上吐得昏天暗地，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我不敢告诉她我怀孕了，我怕她当场就能疯了。
沈辉心疼我，看我整夜整夜地睡不着，就偷偷替我跑了趟医院。
我和老公沈辉结婚三年，跑遍了大小医院，才好不容易怀上这个孩子，我们都十分珍惜。
医生说得斩钉截铁，孕妇绝对禁止进行任何器官捐赠手术，风险太大，一尸两命都有可能。
沈辉回来后，对我千叮咛万嘱咐，哪怕配型成功，也不能同意做这个捐肾手术。
他要去找我妈摊牌怀孕的事，却被我拦了下来。
我想先缓缓，真怕他这么一说把我妈气得高血压犯了。
可我妈却一天几十个电话地催我去做配型。
我不回应，她就骂我是白眼狼，养我这么大，要我一颗肾都舍不得，心是石头做的。
就在我快要崩溃的时候，许建成带着媳妇张岚直接杀到了我公司。
“大家快来看啊！就是这个女人，心肠歹毒。”
“爸妈省吃俭用供她上大学，找了个好工作。现在嫁人了，也不管家里了。亲哥哥得了尿毒症，等着肾救命，结果她就是白眼狼，躲在这连配型都不愿意去！”
张岚的嗓门又高又亮，瞬间就把整个办公室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
许建成病恹恹地靠在她身上，脸色蜡黄，一副随时都要断气的样子。
同事们对着我指指点点。
“这姑娘平时看着老实巴交，斯斯文文的，没想到是这种见死不救的白眼狼。”
“哎呀，就是呀，连自己的亲哥哥都不救。”
“都还没让她捐肾呢，只是配个型而已。”
闻言我只觉得脸上火辣辣地疼，上大学明明是我自己勤工俭学赚的钱，爸妈什么都没帮我，甚至让我辍学打工补贴家用。
可现在我却百口莫辩，最后只能在老板复杂的眼神里，狼狈地请了假。
我以为逃回家就能获得片刻的安宁，可我错了。
我妈就堵在我家门口，看见我回来，她扑通一声就给我跪下了，抱着我的腿，眼泪鼻涕流了一脸。
“琳琳，妈求你了，你就当可怜可怜我，救救你哥吧！你要是不救他，就是要我的命啊！”
2
我知道，今天若不答应，她能跪到所有邻居都来看我这个不孝女的笑话。
我太累了，胃里翻江倒海，只想让这一切快点结束。
“行了，妈，你起来。”
我深吸一口气，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我去做配型。”
话音刚落，我妈的哭声戛然而止。
她猛地抬头，眼里是毫不掩饰的狂喜。
这时嫂子张岚也从公司追到了家里，她立刻把我妈扶起来，满脸堆笑：“我就说琳琳最懂事！到底是亲兄妹！”
我妈也擦干眼泪，变脸似的换上慈母面孔，念叨着要给我炖鸡汤补身体。
看着他们喜气洋洋的脸，我胃里一阵恶心。
第二天，天还没亮透，张岚就来砸门，兴冲冲地拽着我，生怕晚一秒。
“快点，医院都打好招呼了，早去早出结果！”
我被她半拖半拽地塞进车里，一路无话。
到了医院，抽血、化验，我任由她摆布。
等待结果的两天，是我婚后最幸福的日子。
我妈一改刻薄，对我百般讨好，汤水一天三顿地送，腻得我反胃。
她甚至拉着我的手，温柔地畅想未来。
“琳琳，将来如果你有了孩子，妈不仅给你的宝宝织毛衣，还给你带娃，绝不让你受累。”
那一瞬，我差点心软，以为她心里终究有我。
可理智瞬间将我拉回现实，如果我没有这颗健康的肾呢？
配型结果出来了，完美匹配。
这消息于我是晴天霹雳，于他们却是天大的喜讯。
我哥许建成甚至从病床上一跃而起，抱着张岚又哭又笑，仿佛已获得新生。
他们欣喜若狂的样子，刺得我眼睛生疼。
我好几次想说出怀孕的事，可看着我妈那张充满希望的脸，话又被死死咽了回去。
再等等，等孩子再大一点，我再告诉他们。
我还没想好怎么拖延，张岚已经拿着电话昭告天下。
“哎呀王姐，不用麻烦了，我小姑子配型成功了！她愿意捐！对对对，我们家琳琳最懂事了！”
亲戚朋友的夸奖雪片般飞来，说我识大体，顾大局。
沈辉气得在家里直转圈，指着我鼻子骂我傻。
“不行，我现在就要去找你妈和哥嫂理论，我要告诉他们你怀孕的事，这个手术太危险，坚决不能做。”
我急忙拦住他，“自从我爸死后，我妈身体也越来越差，我哥现在是她唯一的指望，她要是知道我不愿意捐肾，肯定会受不了打击的。”
“沈辉，这事算我求你了，先缓缓，你先托朋友打听肾源的事，等找到合适的肾源，再把怀孕的事告诉他们。”
沈辉一听当场抓狂。
“许周琳你疯了！肾源不是一时半会能找到的，你看他们都闹到公司了，你还指望他们放过你？等手术室都订好了你再说？到时候你就是想害死你哥的罪人！你和孩子都得完蛋！”
沈辉的预言很快应验。
我妈看我迟迟不动，开始催我定手术日期。
“琳琳，你哥多透析一天就多受一天罪，你就可怜可怜他吧！”
她话音未落，张岚就拿着一份文件，笑盈盈地走到我面前。
“琳琳，这是自愿捐赠同意书，我都帮你备好了。你把字一签，我马上就去安排手术。”
我盯着那几张纸，自愿捐赠四个字，刺得我眼睛生疼。
她将笔塞进我手里，“签吧。”
3
我喉咙干涩，艰难开口：“我得等我老公回来商量一下。”
我妈的笑僵在脸上。
嫂子张岚更是瞬间变脸，猛地甩开我的手，声音尖利：“商量？有什么好商量的！”
“徐琳，你嫁人把脑子也嫁出去了？你哥的命悬着，你还要跟一个外人商量？”她叉着腰，一副要吃人的样子。
“我算是看出来了，就是沈辉不让你捐！他安的什么心？盼着我们许家绝后？”
我妈立刻找到了主心骨，跟着哭诉指责：“琳琳，你怎么这么糊涂！沈辉是外人，建成才是你的亲哥哥啊！”
我看着她们一唱一和，只觉得荒谬。
从小我哥许建成就是我妈的心头肉。
我爸妈早年做生意赚了些钱，眼睛不眨地就给我哥全款买了婚房和豪车。
到我结婚，我妈从指缝里抠出一万块钱丢给我，嘴里还念叨着。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我哥仗着我妈的溺爱，吃喝嫖赌样样精通，没几年就把家底败了个精光，外面还欠了一屁股还不上的债。
我爸就是被他活活气出心脏病，最后没抢救过来。
我爸走了，我妈就把许建成当成了她唯一的命根子。
她让我每个月给她五千生活费，说是她要养老，可我知道，那些钱一分不差地全进了许建成的口袋。
现在，许建成得了尿毒症，每周要去医院透析三次，医生说最好的治疗方案就是换肾。
他们就迫不及待要拿我的肾。
“够了！”
我一声怒吼，吓得她们都愣住了。
我迎着她们震惊的目光，一字一顿：“我怀孕了！”
“已经两个月了！医生说得很清楚，孕妇捐赠器官，有生命危险！”
世界瞬间安静，我妈和张岚震惊不已。
“怀孕？！你早不怀晚不怀，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怀孕！”
“许周琳，你安的什么心！你就是故意的！拿孩子当挡箭牌！”
我还没来得及反驳，就对上了我妈的眼神。
她脸色铁青，死死盯着我的小腹，那眼神里没有丝毫即将成为外婆的喜悦。
她喃喃自语，声音很轻，却像重锤砸在我心上。
“孩子……可以再生……”
“你哥的命，就只有一条……”
一瞬间，我浑身冰冷，难以置信地看着我的亲生母亲，竟能说出这种话。
我的孩子，我盼了三年的宝贝，在她眼里，只是一个可以为她儿子随时舍弃的累赘。
我的心，彻底死了。
我妈的手机突然响了，是许建成的视频电话。
张岚像抓住救命稻草，抢过手机哭诉：“建成！你快评评理！你妹妹她……她怀孕了！不肯救你了！”
视频那头，许建成蜡黄的脸瞬间涨红，他猛地从病床上坐起，破口大骂。
“徐琳你他妈是不是人！老子快死了，你还有心情怀孩子？”
“为了一个还没成型的肉疙瘩，你连亲哥的命都不要了？我怎么有你这么恶毒的妹妹！”
污言秽语砸过来，我脑子嗡嗡作响，我一把夺过手机，直接挂断。
第二天，门铃响了。
开门只见张岚一个人，她脸上堆着笑，手里提着一个保温桶。
“琳琳啊，昨天是嫂子不对，太着急了。你怀孕是大喜事，我特地给你熬了安胎药，快趁热喝了补补身子。”
她将我推进屋，熟练地倒出一碗黑乎乎、气味古怪的药汁。
黄鼠狼给鸡拜年。
我看着那碗药，悄悄摸出手机，点开了沈辉刚装好的家用监控 APP。
我接过碗，对她笑了笑：“谢谢嫂子。”
我端起碗凑到嘴边，刚用嘴唇碰了一下，便立刻捂住肚子，面露痛苦。
“不行，又有点恶心了……我先去趟洗手间。”
我冲进卫生间，将嘴里那点药汁吐掉。
等我装作虚弱的样子走出去，张岚端着那碗药向我走过来。
“妹妹，良药苦口，快把剩余的药喝了吧。”
我接过药手一抖，直接打翻了药碗。
张岚气急败坏，“妹妹，你怎么不识好歹，我好心给你准备的安胎药，你不想喝就算了，怎么还打翻了？”
我急忙解释是自己不小心。
她耐住性子说道：“妹妹，那我回去再熬一碗给你送过来。”
4
等她离开后，我瘫倒在沙发上，直冒冷汗。
直到门锁转动的声音传来，是沈辉出差回来了。
他看到我煞白的脸，吓了一跳，行李箱都来不及放下就冲了过来。
我抓着他的胳膊，把这几天发生的一切，连同那段监控视频，都给他看了。
他越看脸色越沉，看到最后，气得直接把手机砸在了地上。
“畜生！这他妈就是一群畜生！”
“我们走！马上就走！离开这个鬼地方！我带你和孩子回我老家，谁也别想再找到我们！”
我们立刻开始收拾行李。
就在我收拾行李箱时，门外传来剧烈的撞门声，紧接着，“砰”的一声巨响，门锁被直接撞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