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生日这天，离婚的爸妈在消失三年后，纷纷在饭店后厨找到刷盘子的我。
我爸通知我去给他儿子做配型，嘴里的烟气一口口喷我，
“我问过了，少一颗肾不会有什么影响。”
“家宝也算是你弟弟，骨血相连接。”
“救他是你这个姐姐的义务。”
我妈则挺着孕肚，递出一张断亲书给我，
“当初你爸不要你，是我收留了你好几年。”
“现在我又怀孕了，你总不能拖累我一辈子吧…”
“张菁，做人要讲良心的。”
我擦干手上的水渍，
“你们是谁？”
“我们认识吗？”
1
我爸脾气一如五年前火爆，听我不肯去做配型，
一耳光抽在我脸上。
“跟你妈一样的白眼狼！”
脸颊炸痛耳膜嗡鸣中我看到我爸嘴一张一合，
唾沫星子喷我一脸，
“家宝是你亲弟弟！你就能人心见死不救？！”
“你也算个人？！”
我爸手里厚厚的病例像是砖头，一下下狠狠砸到我脑袋上。
砸的我晕头转向。
混着烟气，像是那年追我爸的车，被汽车尾气喷的恶心。
那一年，我爸妈离婚。
连双筷子都要一人一根，却在面对我时互相“谦让”。
我爸拽着我瘦弱的胳膊，甩到我妈面前，
“女孩跟着妈妈理所应当！”
“要了房子就得要她！总不能好事都让你一个人占了！”
我妈连忙后退，生怕被我沾上，
“房子是你出轨的代价！”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怎么想的！想用这个累赘拖住我不能结婚！”
“你离了婚去花天酒地！我离了还给你老张家养孩子？！”
“张大海你做什么梦呢！”
“带走一起滚！别用你张家的脏东西再污染我的前路！”
我妈将我和我爸一起推出家门。
爸爸对车里的女人低声两句，我听到一声尖利，
“张大海！你要敢带上这个拖油瓶，我就再给你儿子找个爹！”
隔着车窗一个胖乎乎的小男孩对我竖起两根中指，还在不停地扭着屁股吐舌头。
他脖子上挂着一个沉甸甸的金锁，留着长长的长生辫。
“爸爸！她这么脏！会弄脏咱们的大汽车！”
我低头看着自己破了两个洞的衣服，还有一双不合脚的拖鞋。
明明他才是那个上不得台面的私生子，却像是我偷了他的爸爸。
我爸看看紧闭的家门又看看摇上的车窗，第一次弯下腰跟我说话，
“一会儿我走了，你就回家找你妈。”
“不管你妈怎么大骂你，你都要死皮赖脸的留下！”
“你放心，天下没有不要孩子的妈。”
汽车启动喷了我一脸灰土，我妈突然从家里冲出来，拽着我的胳膊拖着我往前跑。
“张大海！你个王八蛋！”
“她判给你了！你带走她！”
我妈跑的那么快，跟不上的我拖鞋滑的箍到脚腕，绊倒在地闻了一鼻子的尾气，膝盖、掌心蹭的血肉模糊。
我妈也被我拽的一下磕在地上，发丝胡乱贴在脸上，对着我声嘶力竭的嘶吼，
“你为什么不再跑快点？！”
“为什么非要留下来折磨我？！”
“我到底欠了你们老张家什么？！”
巴掌铺天盖地落在我脸颊脖颈上。
十三岁的我不知道我妈欠了老张家什么，只是内疚的想自己为什么不能再跑的快一点，追上爸爸的车。
那时我还不知道爸妈离婚的意思就是，我变成没人要的小孩了。
再我爸再次对我抡下病例时，站在一边的我妈没了耐心。
她一把推开我爸，
“你尽过一天当爹的责任吗？！你怎么有脸来的！”
我爸习惯性要还手抽我妈，我妈却一挺孕肚，
“你敢！张大海！咱们离婚了！”
“你再动我一下，我让你牢底做穿！”
我妈离了婚，解开了枷锁。
我爸扬起的巴掌只能愤愤然又落到我的脸上，
“下周配型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这不是商量是通知！”
一口痰啐在我脚边，我妈看着他的背影恶心的直皱眉，
又撇我一眼，
“废物！”
“跟我走！”
我妈嫌弃后厨脏乱，带我去了一间甜品店。
“麻烦取一下预定的生日蛋糕。”
2
我愣在原地心中一酸，今天是我十八岁生日。
“妈…”
我声音干涩叫了一声。
十三岁那年追车不成，我妈劈头盖脸将我抽了一顿后将我关在门外。
但到了半夜，她还是给我开了门。
我重新回到熟悉的小床，庆幸万分。
听着我妈在门外一边喝酒一边哭的撕心裂肺，阵阵心疼。
心想以后一定要千百倍的努力学习，不做我妈的拖累日后好好报答她。
伸手刚要接过蛋糕，我妈啧一声躲开我的手，
“干什么！碎手碎脚的！”
这时我才看到精致的蛋糕上写着，
【祝玲玲宝贝生日快乐。】
玲玲是我妈的继女，和我同岁。
我妈前前后后把生日蛋糕拍了遍，
“妈妈祝我们玲玲小公主十八岁生日快乐~”
发出的语音是我从没听过的温柔。
服务员过来推销，
“今天店里有活动，您定的这个九百九十九的蛋糕，现在只要九毛九就可以再赠送一块切角蛋糕。”
又笑眼弯弯看我，
“小寿星要带一块吗？”
不等我说话，我妈直接打断，
“她不是我女儿。”
“两杯白水谢谢。”
坐定后，从包里掏出几张A4纸递到我面前。
“玲玲同意我和她爸领证的事儿了，你把这个签了。”
上面赫然写着，
【断亲证明】
见我看着纸发愣，我妈皱眉啧一声，
“当初你就差点搅黄我和玲玲她爸。”
“现在只要签个证明，人家就可以不计前嫌。”
“你周叔叔喜欢我，还要把公司给我！”
“难道要卡在你这儿！让我功亏一篑！”
“你总不能拖累我一辈子吧！”
“张菁，做人要讲良心的！”
时隔几年的旧事，至今想起仍觉手抖。
抬头看我妈，
“哪怕那个男的欺负过我，你也还是决定要嫁他？”
我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惹的店里几人侧目。
一杯水泼到我脸上，我妈胸口起伏，
压低的声音满是愤怒，
“张菁！你少胡说八道！”
那时我妈打工，和同样离异的老板周泰走到了一起。
第一次见周泰，我妈还特意给我穿了件新裙子，
“这是你周叔叔特意买给你的，一会儿见人机灵着点！”
那是一件类似于洋娃娃穿的花边裙。
我不想穿，被我妈狠狠白一眼。
“少不识好歹！不听话就滚去找你那个分毛不拔的爹！”
我妈说周泰只是不知道该送女孩子什么衣服。
到了周家，周泰一双眼睛上下来回打量我。
“去楼上找玲玲玩吧。”
我妈近似谄媚的催促我上楼，我局促的站在周玲房间门口，看着同样年纪的她穿着一身不菲的休闲服，双手抱臂看我装束讥笑一声。
“跑到我家玩？”
“跟你妈一样贱。”
周玲摔上门打游戏。
我蹲在楼梯口，不知所措。
在周家住的一年，不仅要承受着周玲毫不遮掩的欺凌羞辱，还要防范着随意推开的厕所门。
几次小心翼翼跟我妈委婉提及，她总是啧一声，
“张菁！你就这么见不得我过几天舒心日子是不是！”
直至那一夜我妈又喝的烂醉，我的房门被窸窣拧开，
一个黑漆漆的影子如同恶鬼将我笼罩：
“菁菁，你比你妈妈更惹人疼…”
我惊恐尖叫。
我妈不耐烦的过来开灯时，我狼狈缩在一角，周泰站在我妈身后盯着我。
命运没有放过我，在我妈的男友家中。
我闹着要报警，我妈兜头打在我脑袋上，
“就因为我谈朋友！你就不要脸的编出这种谎话来栽赃！”
“跟你爸一样！天生坏种！养不熟的白眼狼！”
我妈把我送到我爸的新家门前，两百块扔到我脸上，
“滚！以后别说我是你妈！”
我在断亲书上，签下名字。
“以前我觉得是我爸太烂，所以你才过不好人生。”
“但其实，同样烂掉的还有你。”
把纸轻轻放在她面前，
“妈，祝贺你再一次跳入泥潭。”
临出蛋糕店门口时，我给自己买了一块切角蛋糕。
尽管满脸水渍，但我却毫不在意，
“麻烦可以给我一根蜡烛吗？”
“今天是我生日，谢谢。”
我以前用不上他们，以后不想再用了。
3
地下室出租房内，我点蜡烛整个脸都被暖光照亮。
三百块买的四手旧手机里，是大学录取通知。
老天给我关上了无数的门，却独给我留下学习这扇窗。
我考上了京市最好的京大。
只要再干完这个暑期工，就凑够学费和路费了。
到时我就可以永远离开这里，开始自己的新生。
但第二天，天还没亮手机突然一阵铃声，
饭店里的同事语气慌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