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十发的《孔乙己》，一幅笔墨写尽世间凉薄的小人书巨作

程十发于1958年创作的连环画《孔乙己》，是鲁迅文学经典与海派绘画艺术的一次完美融合。这部作品诞生于新中国倡导文艺普及的背景下，连环画作为“小人书”承担起传播文化的使命。

程十发在创作前反复研读鲁迅原著，甚至以家乡松江城中破落文人为原型揣摩形象，力求还原孔乙己“站着喝酒而穿长衫”的迂腐与悲哀。整部作品仅用两个月完成24幅画面，但程十发并未按故事顺序作画，而是根据灵感跳跃创作，使每幅画既连贯又具独立审美价值。

画面内容紧扣小说关键场景。咸亨酒店的曲尺柜台、孔乙己教“茴”字写法、瘸腿后以手代步蘸酒写字等悲剧节点被一一刻画。程十发以水墨技法为主，通过粗细变化的线条勾勒人物破旧长衫与麻木神态，背景中乌篷船、酒柜等细节忠实再现晚清绍兴风貌。

尤为突出的是构图布局，他常将人物置于画面中心，通过眼神与动作的互动营造戏剧张力，如“分茴香豆”一幕，孩童的嬉闹与孔乙己蜷身护豆的窘态形成鲜明对比，冷峻中透出一丝温情。此外，每幅画均题跋钤印，如“程潼之印”，赋予连环画传统国画般的诗书画印一体性。

这部作品的艺术成就早在1963年便获首届全国连环画创作绘画二等奖，2011年连环画出版社推出金色精装版，某瓣评分高达9.6分，成为收藏市场宠儿，原价38元的版本在旧书网一度溢价至239元。

其价值不仅在于技法，程十发将西洋色彩与中国线描结合，开创“程家样”的诙谐变形风格，更在于图像对文学批评的延伸。黑白水墨强化社会“凉薄”的压抑，而酒店闲景、孩童嬉戏等场景又暗藏对平凡温情的凝视。

部分观点认为其画风过于唯美，淡化了鲁迅原著的尖锐批判，但更多学者赞扬这种“哀而不伤”的笔触更易引发跨时代共鸣，如当代青年将孔乙己与自身境遇对比的解读。

程十发（1921-2007）作为海派绘画大师，早年毕业于上海美专，师从王个簃等名家，1957年云南采风后形成独特的民族题材风格。

他历任上海中国画院院长，代表作除《孔乙己》外，还有《胆剑篇》《阿Q正传》等连环画，其“程家样”融合工笔的精细与写意的洒脱，但特殊年代里，他亦曾因“工农兵题材刻画不够尖锐”受批，转而选择更擅长的民间人物创作。

程十发以《孔乙己》将“小人书”推向艺术高峰，证明方寸之间也可以可承载时代的悲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