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张床,一个灶,厕所是公用的。 就这么个一目了然的小单间,在宁波,我小姑住了快三十年。 我住着酒店,看着她这巴掌大的地方,吃饭的时候终于忍不住问她,图啥呢?老家房子不好吗?干嘛不回去? 她笑笑说,习惯了,回去没事干。 真的只是没事干吗? 我爸兄妹七个,他是唯一的男孩。我小姑是家里最小的妹妹,从小被哥哥姐姐们捧在手心。可就因为结婚后生了两个女儿,在那个论根续香火的村子里,她好像一辈子都觉得抬不起头。 所以哪是回来“没事干”,是回来“没脸待”。 她不是来宁波讨生活的,她是来“避难”的。 三十年前,她就是从那个让她喘不过气的环境里,一猛子扎出来,再也不想回头。 那个小单间,在我们看来是简陋,是委屈。 可对她来说,那是她用三十年青春给自己搭起来的一个壳。一个能隔绝所有闲言碎语、所有指指点点的壳。 壳里再硬邦邦,也比外面软刀子扎人强。 第二天我走,没跟她打招呼。 她已经去上班了。 我想,她好不容易找到的安宁,就别去打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