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0年的台北,白色恐怖像闷夏的雷,压得人喘不过气。 陈宝仓将军倒在马场町刑场那天,六月的太阳正毒,血腥味混着腐烂的气息在空气里发酵——台湾当局下了死命令,政治犯的遗体,谁碰谁遭殃。 陈将军的女儿陈禹方攥着衣角在巷口打转,特务的皮鞋声从街那头传来,每一声都像踩在她心上。 这时两个身影从暗处走出来,是唐辉麟和陈克敏,两个国民党小军官,军衔不高,腰杆却挺得笔直。 “将军不能就这么扔着。”唐辉麟抹了把汗,六月的热气裹着尸臭往鼻子里钻,他和陈克敏在横七竖八的遗体里翻,终于在角落摸到那件洗得发白的旧军装,还有右眼那个空着的眼眶。 骨灰装在巴掌大的木盒里,陈禹方把它塞进同学殷晓霞手里时,手指抖得像秋风里的叶。 “晓霞,只有你能帮我了。”17岁的殷晓霞正对着上海交通大学的招生简章出神,蓝布旗袍的袖口磨出了毛边,她抬头看陈禹方,对方眼里的光比招生简章上的钢笔字还亮。 她想起先生在课堂上讲过的淞沪会战,陈将军带着部队死守阵地,右眼被子弹打穿时还在喊“不退”,血顺着黑布往下滴,在战壕里洇出小小的红梅花。 “我去。”殷晓霞把招生简章折成小方块塞进兜里,木盒用油布裹了三层,棱角硌得手心发疼。 基隆港的客轮鸣笛时,她把盒子藏进行李箱夹层,像藏着一块烧红的炭。 船到香港,港英警察的手电筒像毒蛇一样扫过甲板,“入港证”三个字像石头砸在她脚边——她根本没有。 船要掉头回台湾的刹那,殷晓霞突然打开行李箱,把衣服、书本、母亲绣的手帕全扔进海里,只剩胸前那个用绳子绑紧的木盒。 她爬上船舷,夜风灌进宽大的学生制服,像要把人吹成纸片。 海水是冷的,像无数根针扎进骨头,木盒在胸前沉甸甸的,拖着她往下沉。 呛第一口水时,她想起陈禹方说的“我爸最怕漂泊”;呛第二口时,先生讲的“家国”两个字在脑子里晃;等她抓住岸边的礁石,指甲缝里全是沙和血,嘴里只剩下咸。 接应的人找到她时,她浑身湿透,嘴唇发紫,却死死盯着怀里的盒子:“没……没丢。” 后来有人说她傻,一个学生娃逞什么能?可那个年代的孩子,心里都有杆秤——先生在黑板上写“义”,母亲在灯下缝补时说“知恩”,这些话不是课本上的字,是刻在骨头里的秤砣,称得出什么该舍,什么必须扛。 1953年清明,八宝山革命公墓的柏树下,周恩来总理的悼词里没提那个跳海的女孩。 再后来,上海纺织厂多了个叫陈霞的女工,梳着齐耳短发,在机器轰鸣声里过了一辈子。 2015年,85岁的她坐在藤椅上晒太阳,说起那个六月的夜晚,突然笑了:“那天的海水真冷啊……但我知道,他回家了。” 现在网上还有人在问,殷晓霞后来怎么样了? 或许她就住在某个老弄堂里,晒被子时会看看天,就像当年在基隆港看那片漆黑的海——普通人的勇敢,从来都不是要被记住,而是在做的那一刻,就觉得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