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小就知道我将来是要嫁给未来的天子的。
可顾承钰封我为贵妃的旨意还是让我晃了神。
他亲封了江太傅的孙女为后。
封后大典的那一天我看着顾承钰牵着那个女人的手。
满心冰凉。
01
我早早地到了皇后的凤鸾殿请安。
许美人打扮得花枝招展,仿佛要登台唱戏一般。
我心中暗自纳闷,顾承钰究竟喜欢什么样的女子?难不成他打算将各类型的女子都收入囊中?
殿内江纯儿端坐在凤椅上,柔弱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将她吹倒。
许美人一看到江纯儿就哭哭啼啼地开始告状。
无非是些鸡毛小事,谁都占了她一匹衣料,谁克扣了她的吃食。
“许妹妹差不多得了,没看皇后娘娘都没心思听你唠叨吗?人家心里可只装着皇上呢!”
我说得尖酸刻薄,丝毫不给江纯儿留情面。
许美人虽有怨言,但见我脸色不善,只得悻悻闭嘴。
江纯儿依旧不语,只是静静地盯着我瞧。
我最讨厌她这副对什么都无所谓的模样。
“贵妃,好久没来凤鸾殿了。”她的声音依旧动听,在这深宫中显得格外特别。
同样特别的,还有她黑发间的那支金丝攒红宝石步摇。
我直勾勾地盯着那支步摇,它与我送给顾明棠的那支竟如此相似。
“皇后娘娘很少带这么华贵的步摇,不知道的还以为您偷了臣妾的!”
后宫尽人皆知我仗着显赫的出身在后宫里飞扬跋扈,顾承钰并不是很喜欢我,他心尖上的人是江纯儿,他甚至不惜违背先帝的赐婚也要立她为后,天下人都说他爱惨了她。
“皇后娘娘,您已经坐在了臣妾的位置上,难道还舍不得一只步摇?”我步步紧逼。
许美人惊呼一声,翻着白眼晕了过去。
中看不中用,我烦躁地摆摆手示意将许美人送回钟粹宫。
“皇后娘娘,您是自己摘,还是臣妾帮您摘?”我语气冰冷,毫不退让。
下座的娴嫔尖着嗓子:“贵妃娘娘您是疯了吗?竟敢如此不分尊卑地挑衅皇后娘娘!”
江纯儿依旧神色平静,波澜不惊。
“贵妃若是喜欢,便赏给你玩吧。”
江纯儿慢悠悠地从头上摘下步摇,递了过来。
既然得到了想要的东西,我也没有必要再留在这里。
我喜笑颜开拿着步摇对着其他妃嫔说道:“都散了吧,就像皇后娘娘欢迎你们一样。”
留下一众目瞪口呆的“笼中鸟”我兴高采烈地回了怡心宫。
回去的路上,春鸟劝我方才的举动太过张扬,恐皇上会怪罪。
我仔细端详手中的步摇,上面的攒花工艺与我送给顾明棠的那支出自一人之手。
我把步摇搂在胸前,“谁说我演的?”
我是真心喜欢!
02
建昭二十三年的初冬,天上淅淅沥沥地飘着小雪。
我裹着金丝狐裘窝在勤政殿的暖阁里。
幸灾乐祸地看五公主顾明棠哭得摇摇欲坠:“父皇!李意欢把我的雪貂氅衣剪了做手笼!”
皇帝姨丈无奈地剜了我一眼,又赏了新的狐裘给顾明棠。
可这死丫头还是止不住地哭。
姨母执起青玉茶匙,慢条斯理地往茶盏里添着盐。
“小五,母后教过你什么?”
皇后的指甲划过茶盏,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离欢儿远些。”
我冲顾明棠晃了晃新得的红宝石步摇,上面的金丝流苏在炭火的映照下晃的顾明棠眼睛都直了。
我一把将步摇插在顾明棠的发间,“行了小哭包,看给你委屈的,再哭将来就嫁个病秧子,天天拖累你。”
顾明棠又噘着嘴向皇帝姨丈讨公道。
皇帝姨丈乐呵呵地唤我去看他给姨母写的乐词。
那个时候顾承钰在做什么?
他在勤政殿的门外跪着乞求能见自己的父皇一面。
皇帝不见他,他就在雪地里一个头接着一个头地磕着。
那时他听着我和顾明棠在殿内嬉笑的声音,内心里一定很不甘吧。
所以他才会在登基的第二年就把顾明棠嫁去了那么荒凉的地方。
对方还是一个命不久矣的病秧子。
我一语成谶赔进去顾明棠一辈子。
我后悔了,顾明棠可不可以不要嫁给一个病秧子。
顾承钰任我跪在勤政殿外怎么磕头都视而不见。
就如他当年跪在殿外那般。
我从小就知道将来我是要嫁进皇家当皇后的,就如皇后姨母那样。
外祖父是跟着圣祖打天下的魏国公,父兄手握重兵,加封无数。
全京城的女娘加起来都没有我金贵。
那年因为一只猎鹰我失手打了病恹恹的太子哥哥。
太子哥哥也只是轻轻握着我的手,责备我不该亲自动手的,万一伤了没法跟他父皇交代。
如果太子哥哥还活着,知道顾明棠死在了那么荒凉的地方。
会不会怪我当初口无遮拦……
03
顾承钰连去了三天的凤鸾殿。
我就连砸了三天的怡心宫。
第六盏琉璃宫灯砸在青砖上的时候。
春鸟扑上来抱住我的胳膊:“娘娘仔细手疼!”
我甩开她的手,抄起鎏金暖炉就要砸。
殿外传来细碎的脚步声,我猛地将暖炉拍回紫檀案上。
“娘娘”
掌事太监跪在珠帘外:“娘娘……今天陛下扔宿在凤鸾宫。”
屋子里的奴才都吸了口凉气纷纷跪下。
直到传旨太监幸灾乐祸地离去。
我才泄了气抚着胸口龇牙咧嘴地唤着春鸟。
“娘娘,您这是闪着哪儿了?”
我指着满屋子的狼藉:“闪着心了。”
心疼啊!
那琉璃宫灯满宫只有我和凤鸾殿有。
是远在北辽边境的哥哥敬献来的。
顾承钰只要不来怡心宫我都会砸东西。
起初砸些不值钱的,后来不值钱的砸没了,就得砸值点钱的。
再后来就真砸不起了,还不能不砸。
满宫里谁不知道我是最跋扈善妒的贵妃。
为了做实这名声我们李家是没少花钱。
春鸟袖口上秀着的金丝锦木看得我眼睛疼。
“本宫装得可还像?”
春鸟满眼皆是肯定:“像的,像的,娘娘现在越来越炉火纯青了。”
我笑比哭还难看:“可惜了本宫的灯。”
春鸟贼嘻嘻地一笑:“娘娘假的!奴婢早就把真的收起来了,您砸的不过是奴婢和小郑子去宫外做的赝品。”
我突然觉得心头上的那口气顺下去了。
“那昨天的金玉砚台和红玉如意呢?”
“也是假的,真的也让奴婢收起来了。”
“那前天的,翡翠石榴双耳瓶和……”
春鸟笑的嘴角都要咧到耳根:“都是假的,上月初奴婢就把娘娘屋子里的东西陆续都换了,真宝贝都在娘娘的小库房呢”
我拍着大腿跟着春鸟一起哈哈大笑,笑着笑着我就笑不出来了。
“那怡心宫里还有什么是真的?”
春鸟阔气地拍了拍胸膛:“都是假的,连屋外的紫檀画案都是假的。所以娘娘您随便砸用不着心疼。”
一时间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只要不让我往外掏银子就行。
熏笼里飘出的沉水香缠住腕间红珊瑚珠串。
恍惚地让我想起及笄那日,顾承钰将这浑圆的红珠绕在我腕上时说的话。
“阿欢,这红珊瑚最衬你。”
下次就砸这串红珊瑚吧。
04
江纯儿病倒那日,我正在给《双姝记》里的小狐狸画尾巴。
春鸟数着第三十三块青砖欣喜地开口:“娘娘砸的这批青砖,比上月的那批便宜三成工钱。”
我也跟着高兴,毕竟荷包里又省了一笔银子。
春鸟说我最近砸东西的准头越来越好了,精准的就往一块砖上砸。
我被这丫头夸得红艳娇俏,我有那么厉害吗?
禁足令来得比凤鸾宫的御医还要快一步,跟禁足令一起来的还有一件北辽狼牙的腰挂。
那东西本该在太子哥哥的殉葬品里。
当年先皇亲征北辽带回来的,说是给太子辟邪岁。
太子哥哥很喜欢这个腰挂。
春鸟已白了脸,声音如筛地唤着我。
同样的白着脸的还有我。
我知道我真把他惹生气了。
“皇上说,为了一个步摇对皇后有违尊卑,贵妃娘娘莫要失了分寸。”
宣旨的太监声音又尖又难听。
“臣妾谨遵教诲。”
原来顾承钰认为皇后的病是因我而起。
虽然我不相信顾承钰会为了江纯儿去挖太子哥哥的墓,但我不敢赌。
我怕他真不顾帝王名声,丧尽天良。
春鸟一直忍到宣旨的太监离开才敢哭出声音。
“不要哭,那人如果听见了哭声就知道我伤心了。”
春鸟咬着下唇使劲往回憋着眼泪。
当夜守夜的小宫女就在廊下发现了几本崭新的话本子。
也不知是哪个小丫头偷偷藏的,也不怕老嬷嬷发现责罚。
白天里的不痛快一扫而光,我新奇地翻着新得的话本子。
管它是谁的,现在都是本宫的。
有了新的话本子,禁足也不是一件坏事。
没过三日,欣嫔就打着给我解闷的幌子来看我笑话。
以往冲着我跋扈的名声,这怂货借她十个胆子也不敢这么大张旗鼓地来。
如今看我禁了足,八成是想着我也不能拿她怎么样。
可惜我正在全神贯注地给话本子画配图,没心思搭理她。
“贵妃娘娘还有心思画这东西?皇后娘娘如今可得了意,生着病把着皇上,您再不想想办法解了这禁足,皇上可真就把您忘得干净了。”
娴嫔含笑,一脸的幸灾乐祸。
“春鸟,宫规上怎么说来着?本宫怎么记得,因错禁足的嫔妃未经皇上和皇后的允许是不准其他人探望的?”我轻抚发间的红宝石步摇,冰冰凉凉的。
这回换春鸟幸灾乐祸了:“回娘娘是有这么一条宫规,娴嫔娘娘声势浩大地来看望我们娘娘想必一定是得了皇上和皇后娘娘应允的,娴嫔娘娘对您真是姐妹情深。”
我和春鸟一人一句说的娴嫔脸上的笑再也挂不住了。
我條然冷了脸,猛地把案上的白玉镇纸扔向了那块有了裂痕的青砖。
白玉镇纸落地的一瞬间就摔得稀碎,星星点点地落了满堂。
“大胆娴嫔,竟敢私下探望禁足妃嫔,你是嫌自己的命太长了吗?而且还空着手来,多大的脸。”
小娘养的!不知道我怡心宫穷的很吗?登门拜访的也不知道带点东西,怎好意思空着俩爪子就往我的眼前晃啊晃。
娴嫔彻底傻了,支支吾吾地逃命似的就走了。
春鸟天塌般地看着我:“娘...娘娘,那镇纸是真的,您怎么就摔了?”
啊???
“你不是说我这屋子里的东西你都换了吗?”
“奴婢先前是都换成假的了,可您现在不是禁足了吗!奴婢想着反正也不用撒泼给皇上看就又都换了回来。”
“春鸟,你要我说你什么好...”我比被娴嫔看了笑话还要难受。
那白玉的镇纸是江纯儿从苏南老家带回来给我的。
泪水糊了眼,那年江纯儿风尘仆仆地把镇纸塞给我就往江府跑。
任凭我怎么喊都不停,她说她走了三个月江太傅一定很想她,她要回去陪祖父下棋。
我气哼哼地直跺脚,我也很想她,她能不能跟我说说话再回去陪江太傅。
我一边吸着鼻子一边捡着地上的碎渣子。
春鸟吓得赶紧护住我的手,从怀里把那方镇纸拿了出来。
“娘娘,真的在这呢!您砸的假的。”
我努力地透过眼前的水雾看了看春鸟,又看了看手里完好的白玉镇纸。
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哭完又笑得开心。
臭春鸟,老是吓我。
春鸟也边哭边笑:“娘娘您以后要砸东西就砸皇上送的东西,再不能砸自己的嫁妆了。皇后娘娘当年送您的东西都是有数的,您要真砸没了以后可就寻不着了。”
我胡乱地抹着脸,郑重地点点头。
嗯!以后万不能砸自己的东西了。
5
兄长传来捷报时,我正在给书中被心上人抛弃的俏佳人画丝帕。
本来顾承钰是打算禁足我三个月的。
可李家再次立了大功。
他不能再关着我了。
顾承钰春风得意地来怡心宫:“贵妃是不是就要把朕给忘了?”
一抹黄色的身影疾步走进内堂。
不知道的还以为在前线打得胜仗的是我们这位天子。
我可能画晕了脑子,恍惚着没反应过来是顾承钰来了。
只是懵懵地看着顾承钰,连跪拜的礼仪都忘了。
顾承钰没见过这么安静的我,也一时愣在原地,少见得没骂我失了规矩。
春鸟惊呼着:“皇上您看,娘娘都不敢相信是您来了,连规矩都忘了。”
我回神慌忙跪了下来。
顾承钰上前轻扶,微蹙着眉头。“贵妃似乎瘦了些,不会是跟朕生气连饭都不吃了吧?”
以往这个时候,我都要撒娇一番磨着顾承钰哄我几句。
如今看着他,曾经的娇嗔和跋扈却一点都使不出来了。
“皇后娘娘康健了?”我紧紧地盯着顾承钰
“皇后身体本来就弱,你贵为贵妃应该给皇后分忧才对,怎可就为一只步摇就顶撞皇后。这次没有罚你给皇后抄经祈福已经是网开一面了。”顾承钰笑得温和。
“抄经?抄经皇后就会好了吗?”
顾承钰似笑非笑:“是呀,贵妃要是能用鲜血抄经,皇后一定会大好的。”
我不懂佛法这些,只是从没想过让江纯儿好起来这么容易。
“臣妾这就抄经。”我咬破指尖滴在绢帛抹出了雪莲,伴着血就开始写了起来。
血没有了就接着咬破另一根手指。
一根手指接着一根手指。
不知写了多久,猛地抬头发现顾承钰还是站在原地。
“皇上怎么还在?前朝不忙了?”
顾承钰瞳孔一阵收缩,眼底闪过一丝不解。
“阿欢……”
我顾不上听顾承钰的回答,埋头接着写。
写了一篇又一篇,写到一双手都被咬烂了。
就连顾承钰何时离开都不曾发现。
春鸟实在忍不住了,心疼地唤我:“娘娘,快停些吧!您说您这是何苦呢!”
我眼露星辰:“春鸟,你没听顾承钰说吗?用鲜血抄经,江纯儿就能好起来了。”
春鸟愁绪着:“我的娘娘您怎么这么傻。”
台案上摆着金创药,“顾承钰拿来的?”
春鸟微微颔首。
“春鸟!给本宫扔出去。”
6
江纯儿不是病恹恹长大的闺阁女子,自打进宫以后这身子骨就一年不如一年。
曾经我偷偷爬江府的高墙去找江纯儿。
原本还在看策论的江纯儿发现我来了,眼睛里恨不能蹦出星星来,连额前的青丝都是欢愉的。
那么高的围墙我跳下来的时候都有些怕,可江纯儿想没想,翩翩一跃就落了地。
“阿欢,你快些,别让祖父发现了。”
那时的江纯儿眼睛都是亮亮的。
夜漏三更,春鸟又从廊下挖出了几本话本子,包着话本子的绢帕上混着凤鸾殿特有的沉水香。
可我再没了给话本子画配图的心思。
我还得给江纯儿抄经呢!
我抄得快一些,她的病就能好得快一些。
太子哥哥的狼牙腰挂在我的腰间荡来荡去,好似也在督促我要快些写。
哥哥的庆功宴上,我特意把抢来的红宝石步摇插得比头冠还高。
江纯儿裹着狐裘坐在顾承钰的身边,苍白的脸被下座宫嫔的珠翠映的忽明忽暗。
顾承钰诚不欺我,果然抄血经还是有用的。
江纯儿看起来的确精神些了。
“这步摇真衬妹妹。”哥哥甲胄未卸,沾着塞外的黄沙的手突然轻抚步摇。
琉璃盏碎的声音脆生生的,江纯儿的指间渗出血珠。
顾承钰紧张地握着她的手,让我想起十五岁的那年我也不小心打碎了一盏琉璃盏,割破了手背。
太子哥哥慌得不行,被姨母大声呵斥。
太子哥哥当时可比现在的顾承钰慌多了。
可当姨母查看了我手上的伤势后比太子哥哥还要夸张。
想起那时我忍不住笑,低头看了看手背上浅浅的疤痕。
皇后因伤了手,回了凤鸾殿,顾承钰也没了兴致跟哥哥寒暄了几句也离开了。
兄长看着江纯儿离开的方向:“阿欢,在这宫里可还开心?”
开心个屁!
“哥哥放心,阿欢很开心,皇后娘娘也开心。”
兄长又抬手摸了摸我发间的步摇说:“开心就好”
江纯儿有一双巧手,做的首饰花样不知比内务府的好多少倍。
当夜顾承钰就翻了我的牌子,我以为他会陪着江纯儿。
我正对着桃花糕出神,夹起一块糕:“陛下尝尝,这是江...这是小厨房新学的点心。”
顾承钰的眼眸深不见底:“贵妃一如既往地喜欢吃这些甜腻的东西。”
银筷在瓷碟上划出刺耳地响鸣,我夹起一块糕放入嘴里。
塞的脸颊鼓鼓的。
我从不喜欢这些甜食,因为江纯儿喜欢我才叫人时时刻刻都备着的。
即使我知道江纯儿永远都不会来。
跟顾承钰在一起的夜晚总是既漫长又难熬。
我不喜欢他那么紧地抱着我,缱绻在锁骨不断地唤着阿欢。
太医来报皇后有孕的时候,我正在陪顾承钰用早膳。
他高兴得像个孩子,抱着我一遍遍说着:“阿欢你听到了吗?皇后有了朕的孩子,朕要有嫡子了。”
我也想跟着他一样的开心,可无论我怎么努力牵动嘴角都笑不出来。
顾承钰以为我又要使小性子:“阿欢吃醋了?朕以后也给阿欢一个孩子好不好?”
说完就急不可耐地去了凤鸾宫。
江纯儿那样的身子怎么会怀有身孕。
我冷静地盯着顾承钰离开的方向,春鸟猜不透我的心思。
“娘娘,今天还砸东西吗?”
“砸”
我撸下手腕上的珊瑚珠串用尽力气砸下地面。
这串珊瑚太轻,摔的胳膊疼。
江纯儿有了身孕,顾承钰下了旨意免了六宫的晨昏定省。
后宫都传皇后的这一胎能给皇上生一个嫡子。
娴嫔又不知死活地跑了过来,入宫多年虽说恩宠也不断,可膝下只有一个女儿。
她的那点小心思不用说大家也都知道。
我实在不想搭理她,仔仔细细地绣着手上的虎头鞋。
“贵妃娘娘这是看皇后娘娘有了身孕着急了?要我说娘娘不用急,只要有了恩宠孩子早晚都会有的,等姐姐有了身孕再绣这孩子的东西也来得及。”
这么酸的话,可娴嫔说的格外诚恳。
这宫里哪有什么可怜人,可又都是可怜人。
“娴嫔你回去吧,本宫一点都不眼热皇后的身孕。我劝你也别眼热,你膝下已经有了一个女儿。人人都盼着自己能生皇子,可生皇子也未必是件幸事。护着自己的女儿平安长大才是最重要的。”
娴嫔欲言又止,终是没说话。
从娴嫔进来到出去连半柱香都没有。
这个娴嫔怎么就学不会带伴手礼去别人家做客呢!
“娘娘这些话其实不必跟娴嫔说的,她未必能记得您的好。”
春鸟递给我绿色的丝线。
我依然没有抬头回答道:“我从来都没想过,娴嫔能记得我的好。”
娴嫔从怀孕到生产差点把命都搭了进去,结果生下来是个公主,娴嫔为了这事哭了好多天。
连月子都没坐好,还是个公主,要真是个皇子,顾承钰是万万留不得她的。
“哎呀!小老虎的眉毛让我绣得皱皱巴巴的。”
我撇着嘴扭头看着春鸟。
春鸟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奴婢说让奴婢来绣,您说什么都要自己绣。”
我从小就不擅长女红之类的,舞枪弄剑的我倒还行,可我也不能去凤鸾殿门口舞一段,让江纯儿给我拍掌叫好。
我仔细地看着春鸟手里的针穿上穿下,丝线的声音和窗外的声音一样的软。
这宫里也算有了一件开心的事。
7
顾承钰再也没来过怡心宫,见天地往凤鸾殿跑。
太医们也三缄其口什么都套不出来,只是说皇后的这一胎怀像安稳。
就江纯儿那身子骨,还能怀像安稳?
只是我的夜廊下再也没有了新的话本子,同时我也失去了哥哥和父亲在前线的消息。
日子一天一天地就这么过着,春鸟天天去打探凤鸾宫的消息。
都是一无所获地回来。
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静夏的夜里,除了烦人的燥热和吵人的虫鸣。
整整两个月没有下雨,京城的百姓苦不堪言。
全后宫都不敢大声说话,生怕哪天惹了顾承钰不高兴九族难保。
夏天最热的那几天,江纯儿的孩子还是没有留住。
顾承钰大怒,说是后宫有人不安分,挨个殿宇的搜查。
搜宫的那天下了好大的雨,雨声掺杂着哭声。
春鸟说在许美人的宫里查出了写有皇后生辰八字的巫蛊。
顾承钰没给许家留体面,活生生地勒死送回去了。
第二天许家满家灭门,一个活口都没留。